徐雪尽前脚离开没多久,霆玉后脚就走了进来。
“主子,去夏州的兄弟传回了消息,他们见着了太后的人。”
甄云濯毫不意外:“嗯,应该的,太后应该第一次就知道了容与的身份。”
西陵庭楹绝顶聪明,见着和自己兄长这么肖似的形韵,当即就该派人去查了,只是比他想得快许多,竟和他的人差不多同时出现在夏州。
“什么情况?”甄云濯问。
霆玉颔首回禀:“旒衣夫人是夏州有名的琵琶乐手,前头与祝小娘那边说的别无二致,夫人是苍同二十六年带着孩子离开夏州的,没过多久,夏州就焚城了。”
像一双手拽进了心脏,甄云濯又想起自己幼年看见的焦骨遍野。
“嗯,算起来,该是煜威侯出征北胡时二人就相识了。”
“是,我们的人几经辗转,找到了一个老人家,乃是当年夫人供乐青楼的守门人,焚城时他刚好在外地送货,因而逃过一劫。那人如今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说话也颠三倒四。。。。。。”霆玉递上一支已经有些褪色的花丝蝴蝶帘梳,“照老人家所说,他那时贪财,常给一个年轻男子开后门与里头的姑娘夜会,说青楼里这事多有发生,后来过了许久,煜威侯大胜归来,他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西陵大将军。后来他亲眼见着一个沈姓的男子送过夫人一个玉牌,他偷听墙角,隐约听见那人要夫人带着玉牌北上,去找西陵将军家里人,叫夫人快走。”
快走,离开夏州。
余老三已经分不清白糖和盐巴,也记不得自己见过的人,遇上的事,却还记得二十多年前那个月夜。
战事四起,早不复繁华,连楼里最漂亮的乐伎都已长久未出,他那时还以为旒衣兴许已经被赎了身,不在古月楼了。
她身着素衣出来,一张脸瘦削,似大病初愈,余老三才发觉,原来旒衣一直还在。
沈岸交给她一块玉牌,恭敬而坚定:“姑娘,前路未卜,侯爷身负重任,恐怕还不能回去。但姑娘放心,我们侯爷绝不是那等负心寡情之人,由沈岸带人亲自护送姑娘进京,侯爷的亲妹妹是准皇后娘娘,委屈姑娘先到西陵氏,有此玉牌在,西陵氏阖族都会将您当未来侯夫人尊敬。待大昭守住,边境安稳,一定回来风光大娶。”
旒衣拿过那块玉牌,目光空洞:“不是大胜了吗?”
年轻副将一时无话。外头锣鼓喧天庆祝煜威侯会先回夏州整顿,再荣耀回京,这么多日了,却只有一个沈岸到了夏州。
“姑娘,事关军机,末将实难言语。”
她没有逼问沈岸,只颔首恳求:“我等着见他一面。”
沈岸面露为难:“姑娘,侯爷。。。。。。恐怕很难。。。。。。”
“这是他儿子的生辰八字,才刚两个月,让他来见一面孩子,我马上就走。”旒衣拉他的手,在男子掌心写下几个字,看着他露出笑来,“沈将军,劳烦你了。”
沈岸颤抖着,几乎要掉下眼泪来:“是、是我们侯爷的小公子?”他一路见二人走来,情分深浅心明,也知旒衣身在风尘却心志坚定,是个极好的女子,否则他也不必跑断了几匹马冒险先回来,为的就是要送旒衣安全离开。
“是啊。”旒衣转回头去,夜色里抱出一个裹得严实的男婴,脸皱巴巴的,还看不出什么长相,大约是睡梦里被晃动,还皱着眉头发出微弱的哭吟,“中秋生下来的,是团圆的好兆头,他就来看一眼,我等他,可以吗?”
沈岸伸手,泪流不止:“夫人,能让我抱抱小公子吗?”
他的称呼转换的突然,旒衣一愣,笑着将孩子放到他臂弯:“沈将军轻一些。”
沈岸看着婴孩,七尺男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该是我们还未离开夏州前,夫人就有身孕了,您辛苦了。”
西陵池南带兵离开时,她已经有孕两月,知道前方是刀光剑影,旒衣不敢叫他分心。送人离开鹏玉关时,她与肚子里的孩子说我们等爹爹回来。
不论如何,西陵池南有后了。沈岸抹了涕泪,神色却越发坚定:“夫人,那您更该走了。为了小公子,您听末将一句劝,快走吧。侯爷守住大昭,守住夏州,就是为了守住您,夫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