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世子以后莫再开玩笑了。”他把木偶放在他怀里,“人家是先帝创业未半,我们这起始了吗就要崩了,我这两日就是想得多。”
徐雪尽撒谎:“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就是大仇得报后太空虚了,人都会这样。。。。。。是人都会多愁善感,你看杜甫,不然哪来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样的名句?我不过就是睡得多了些,你等着,我今晚回去就写百八十幅好字,明日坊间就是羽蓉夫人传世名字的传闻。”
甄云濯没有看怀里的木偶,直愣愣地戳穿他:“你撒谎。”
“。。。。。。没有,我这就是实话,这不合理吗?”
“合理,但是假话。”甄云濯分外笃定,“娘子,我与你这种聪明人讲道理恐怕无用。”
徐雪尽敷衍点头,然后皱眉:“啊?你是不是说错了?你是想说我不聪明吧?”
“不是。”突然扬起一阵寒风,徐雪尽斗篷兜帽上的白狐毛簌簌动,甄云濯将帽子给他戴上,那张脸更小的像掌中之物,“你在我面前藏不住心事。徐雪尽就算没了仇恨支撑,还有对我的恩情,是谁天天兄弟手足为我上刀山下火海挂在嘴边。。。。。。”
“没有天天。。。。。。”徐雪尽弱弱反驳,“我都多久没发誓了。”
甄云濯已经习惯性地闭上眼,才没冲着他翻白眼:“好,没有天天。定南王府悬而未决,要杀你的人也还没找到,如今朝堂还是颂莲和丞相二分天下,你什么都还没帮上忙,不该就这样失了心气,潦草度日。究其缘由,不过是你突然不知跟着我走下去,能走到何处?”
“我没有。。。。。。”
甄云濯轻叹:“徐敬未必与你说了这话,但你一定这么想了。”他轻轻揽过他,“容与,我此刻再问你一遍,你想去淮南吗?淮南,川蜀,南诏。。。。。。北上也可,想去吗?你怕跟着我会死,怕我弃你于巅峰上,那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摊开左右手:“其一,我送你走。远离了我,就远离了是非,就远离了你以为的终局。”
徐雪尽愣愣看着他有深深刀痕的手心:“那第二个呢?”
“我不要了。”他说此话时没有很重的信誓旦旦,却有着行至末路的颓败,“那本来就是父亲的希冀,他也可以去做皇帝,我就做甄云濯,陪着你。”
人生苦短,他为自己活最后几年,大不了死后地狱,给亡魂生生世世赔罪。
徐雪尽眨眨眼,看着他掌心的沟壑,很久才说:“可是老王爷年纪大了啊,谋朝篡位哪有他年纪这么大的。。。。。。坐不了几年也得让给儿子啊。”
不过四五十的甄宁熙:“。。。。。。”
甄云濯:“。。。。。。”他手僵的突然,深情真是停顿得恰到好处,“你忘了,我还有个养在外头不得回来的弟弟。”
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甄云濯说服自己,徐雪尽就是个没心肝的,他还小,他不懂,他和这么个不通风月的少年计较什么。。。。。
“你手上的伤痕怎么来的?”徐雪尽认真捧起他的手,轻柔地摸过那些沟壑,眼里有些难忍的心疼,“这是捏着剑刃了吗?怎么会划得这么深?”
“。。。。。。容与,你没听我刚才说的话?”甄云濯料错了一件事,他能说能做,却没想到徐雪尽压根听不进去。
“我听了。”徐雪尽吸了一下鼻子,将他的手拢在自己手中,白玉十指软绵绵地裹上这双承着太多东西的手,他仰着头看他,眼睛还红红的,“我不走,也不要你放下。世子,你以后别杀我,我、我就留在你身边行吗?我会算账,也会挣钱,以后帮你看着国库好不好?”
他泪意涟涟,忍着才没哭出来:“我指望着你活。”
哪怕他也想要。
至高权柄,将渣滓踩在脚下,他也想匡扶天下,也想去看看昌盛王府魂牵梦萦了一辈子的六州。
瞧瞧大昭的土地,是不是真的无可救药?
定南王府,江氏或西陵氏,都跪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