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只能息事宁人。徐氏从前有商贾经验,朝廷俸禄微薄田产铺子却还算丰厚,但也几乎要剜去徐敬半条命。
徐奉深夜夜跪在祠堂请罪,那男子却得寸进尺,一年后再开口,又要好几万两。
他已然拿不出这些钱来,徐敬动了杀心,却连此人行迹何处都看不见,只能动户部钱账银两的主意。
如同一条不归路,他贪渎之数越发多起来,东厂何时注意到他的,徐敬都不再记得了。
他们帮他解决忧患,又说的冠冕堂皇,东厂拿了大数的银子,说让徐敬自己想法子,将户部的窟窿堵上。老尚书递了告老还乡的辞呈,户部尚书之位争得热火朝天。
颂莲许诺,只要为他一边,就保他坐上户部尚书之位。
知是火坑也不得不跳了。东厂捏着他贪渎的证据,徐奉深与那女子的纠葛也是一桩丑闻,徐敬几乎变卖了所有田产铺子,都填不上巨洞,徐敬从户部赈灾各处的银两拆东墙补西墙,还要供给着东厂,窟窿越来越大,直至渝州洪灾的数十万两白银。
徐府眼看要塌了,所谓前程似锦都是一片虚无。祝小娘却忽然告诉他,徐雪尽知晓了旒衣去世的真相。
他旁观这个素来隐忍的孩子,越发如刺扎在他心头。徐奉深糊涂行事,全赖旒衣一副妖艳皮囊蛊惑人心,而她生的孩子,也是这样。
像浮世泥沼里一朵不染尘埃的红莲,又艳丽又圣洁,与徐府的肮脏完全无干系。徐雪尽天资极高,甚至得陈逾青眼进入好敏学塾,那本该是他值得好好说道、光耀门楣之事,却因祝小娘一句话让徐敬跌入黑暗。
若是徐雪尽出人头地,要翻旒衣去世的旧账,徐府还有什么活路?人人逼他至此!他只是想保住徐氏好容易得来的地位!
徐敬野心膨胀,他人也聪明,对当年旒衣嫁给他的事略微想了一通便有了眉目。那时徐雪尽病入膏肓,已然是油尽灯枯,他有意无意地,就将徐雪尽的生辰八字传了出去。
果不其然,许多人都找上徐敬的。
那人是徐敬得罪不起的,他挥手便给他好多银钱,叫徐敬终于能送一些银子去渝州,缓和难堪。那人别无所图,只要徐雪尽自然地病死,若是事成,会再许诺徐敬好处。
小四本还有几年可活。
但定南王府捏着徐雪尽的生辰八字找上了门。
甄萍得颂莲庇佑才能在丞相的赶绅之法下横行霸道地敛财,他知颂莲有意在朝中培植人手,徐敬做了尚书才能为他所用,便有意添一把火。
他为死去的父亲要一个阴亲,而徐雪尽正好是那个卜卦得来的命定之人。
一切水到渠成,一个账目没有问题的侍郎,在两派激烈的争斗中入了皇帝的眼,平步青云。
谢恩那日,他跪在天子下方,与颂莲相视一笑。
这是连丞相都不知道的事。
唯独没有算到的,是高高在上的昌盛王府,竟对徐雪尽也有属意,几番试探都是有结秦晋之好的意思,还愿等庶子及冠高中,再上门提亲。
荒不荒唐,男人与男人成什么亲?陛下可以放火,臣民岂可明晃晃地点灯?
与他娘一样,都是祸害。徐敬坐到尚书之位已然满足,再将一个对自己和徐氏都有恨意的人送进皇家,岂不危险?
徐雪尽不是自然病死,算是活埋,许他在黑暗里醒来也挣扎痛哭过,但徐敬从那一日一身轻松了。
他安慰自己,小四病榻苦缠,何尝不是受罪?长痛不如短痛,他在徐府只是一个小小庶子,死了却还是登堂入谱的定南王妃。
你可别怪父亲心狠,没人希望你活着。我养了你十几年,你早早病死,也该尽孝。
徐雪尽的死像一切诡谲阴暗的终结,徐敬从此都是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