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龙井盘腿坐在孙府翻了的车厢上,黑衣蒙面,看着一车晕了的人和前头踌躇的马,吐了口气:“梁弄的迷药涂在袖箭上,还是有点用的,不用动手。”
他翻身下来,走到马匹身旁拔了袖箭,转瞬消失。
孙孟京迷糊着撑起身子来,握紧拳头后又晕了过去。
——
“不必。”甄云濯抬手,“从现在开始,再有旁人接近世子妃,你们全都离京。”
霆玉冷汗直下:“是。属下会去跟孙孟京,主子,我与龙井还是会去领罚。”
“他既有心袒护你们,便自己警醒吧。”
霆玉愣在原地,主子……竟然不罚他们?因为世子妃?
甄云濯端了一盘子食盅进来,徐雪尽披着斗篷在厅堂等着,见他进来笑开了花:“怀霈兄可算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们对坐小桌上,徐雪尽掀开碗盖,看到一碗长寿面,飘香出来。
“娘子发什么呆?”甄云濯凑过来闻闻味道,“尚可,我不常下厨,手艺欠佳,娘子赏脸一尝。怕你觉得太素,又叫厨房做了东坡肉。”
徐雪尽看着阳春白雪的面条笑起来:“谢谢你。”
旒衣去世后,再没人给他做过长寿面,徐府对庶子生辰不过按着份例多给些银子、安排一顿菜肴,若是徐敬想得起来,他会有些墨宝做礼物。
他其实不甚在意这些的,生辰不过是母亲的受难日,阿娘既已离世,不庆不贺又有何妨?就是今日盛大冠礼,徐雪尽也不当是庆生的。
这是局、这是戏,不是生辰。
面前又一个碗盖被掀开,一半粉色糕点拼了一半奶白色的糕点。
“芙蓉糕是午后叫人出去买的,大约没有刚买回来时口感好,奶醉儿是太后宫里刚送来的,给你个惊喜。”甄云濯拿出筷子轻拨,奶醉儿微微晃动,“娘子上次吃的没有这回太后宫里做的好,不过你少吃一些,免得噎着。
原来不让自己跟着去迎太后宫里来的人,是瞒着自己接这一碟子奶醉儿。
徐雪尽挑起一筷子面条,微顿,埋头吃了一大口:“谢、谢谢。”
他快被氤氲的热气迷了眼睛,看不清碗里的东西了。这面条煮的不是很好,过于软烂,但鸡汤很好,想必不是炖了几个时辰出不来这味道,小厨房应该早早就在准备了。
“好吃。”他低着头吃,甚至看不见汤面晕开的涟漪。
“那就好。”甄云濯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他身侧,在他面前摊开一块雕刻雪花的手镯,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甚至绑在上头的线都陈旧了。
徐雪尽浑身一僵,颤抖着手接过来。
“你。。。。。。”
甄云濯拿出手帕给他擦拭掉落的眼泪:“我找人翻进徐府找了数月,才找到这块。他们丢弃的太干净,只能找到这个了。”
徐雪尽哽咽着,说不出话。
“老夫人、徐夫人和那位祝小娘用的东西都不差,这个手镯品质一般,但刻工极好,图样又是雪花,我想该是你阿娘的东西。”甄云濯轻拍他肩膀,“容与,阿娘若还活着,见你如今康健生动,定会高兴的。”
徐雪尽的眼泪砸在手镯上。
“别哭了。”甄云濯咽下嘴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安慰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你阿娘是不是说过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
徐雪尽点点头:“嗯。”
“那从此刻起有了。”不是从前,不是往后,而是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