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了片刻,松开了手。他拿起布巾,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着湿发,一如那晚在浴室中,耐心地为她拭去水珠。
她身上飘着淡淡的清香,肌肤雪白莹润,脖颈间挂着的水珠,在烛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他透过铜镜,望见她那张精致却又略带忧愁的面容,心中一阵疼痛,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脸颊,心绪也跟着翻涌了起来。
她动了下唇,别过脸去,避开了他的手掌,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他僵硬地收回手,继续为她擦拭着头发,又细心地拿起簪子,为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待一切收拾妥当,她并未起身,依旧静静地坐在镜子前。他将布巾收起,又搬来一把凳子,坐在她的一旁。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而她却始终未看他一眼,但是眼中的忧色却愈发浓重。
房间里很安静。
细细想来,自闹别扭至今,已有小半月之久,在这期间,二人都未曾好好坐下来,说过一句话,吃过一顿饭。
这半月来,他们形同陌路,府上的下人们议论纷纷,流言蜚语不堪入耳。有人说他们至今未圆房,有人说他们即将和离,更有甚者,说新姑爷整日不着家,可能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一开始沈支言听闻这些,心中虽难过,却也懒得去理会。可是久而久之,那份难过与委屈愈发强烈,让她有点难以坚持。
太难熬了,当初的薛召容又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呢?满心委屈,满心迫切,满心伤心,想要又得不到,只能就这样硬撑着。
她终于懂了,懂了那种如万把刀子在心口上扎的痛,扎得人遍体鳞伤,喘不过气来。
原来,爱到深处真的会让人疯魔。
室内依旧静谧,烛光明明灭灭,似在诉说着他们内心的波澜。
沈支言一直垂着脑袋,不知何时,泪水竟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她慌忙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秋风吹开了窗户,一阵凉风袭来,她两边的秀发随风浮动。薛召容见此,起身关上窗户,又重新回到她身前坐下,想去抓住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了。
压抑许久的委屈终是决了堤,她伏在案上,呜咽声闷在臂弯里,像只受伤的猫儿。
薛召容见她哭了,心中一阵慌乱,连忙去抓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不对,让你生气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好不好?或者说我哪里让你不开心,你告诉我,我全都改。”
她没有回答,只是哭得愈发厉害。她心情复杂至极,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接受和一个全然忘记自己的人,相敬如宾地朝夕相处。
她想要找回那个薛召容,找回那个深爱着她的
薛召容,可是她知道记忆恢复是无法勉强的,而他现在的处境又很艰难,她无法为他提供任何帮助,更不能去给他增添麻烦。
她心疼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拼了命想要得到这份爱的人,却还是丢失了那份最珍贵的记忆。
一日两日,十日半月也就罢了,可是转眼几个月过去了,他却依旧没有一点回忆起来的迹象,对待她全然如初相识一般。
她有些顶不住这份煎熬,她想和那个深爱她的薛召容一起生活,她很想他,很想他。
她哭得越来越大声,他坐在一旁,手足无措,轻哄道:“我知道,你生气是因为我总是无法恢复我和你的那些记忆,可是我已经在努力了,我每天也拼命回想和你的曾经,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也很痛苦,我也很矛盾,我看着这样一个对我如此好的人,却拿不出百分百的诚意来对待,我很愧疚。对不起,是我丢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想起来的,一定会想起来的。”
他垂下头来,眼睛也红了。这么多日以来,他怎会不知道呢?她一直在勉强着自己对他好,一直包容着他,疼爱着他。
他们每一次亲近时,她眼睛里都装着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就是曾经的自己。她看着他,明明就不是在看现在的他,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可是他没有那份记忆,承接不住她那双浓情的双眸。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冷静地思考,该如何继续这段感情。现在他对她的爱太单薄了,完全承受不起他们曾经那份浓烈的爱。
他听闻鹤川说起自己在西域被困时,是如何冒着生命危险回来与她相认的,是如何带着刻骨铭心的爱情,在死神手中活过来的,又是如何在困境中坚持着这份纯真爱情的。
当时他听到这些的时候,很感动,很羡慕,但是也有点嫉妒,嫉妒曾经的自己,爱得那样痴狂,嫉妒自己可以拥有那样浓烈的爱情,和那种永远不认输的精神。
所以到头来,他对他们这段感情有了很大的矛盾,他拼命的想要找回曾经的自己,想要找回那份深爱,然后再与她恩爱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