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攥紧了帕子,喉头哽咽。他们盼这个人,当真是盼得望眼欲穿啊。
新郎官翻身下马,朝沈家众人郑重行了一礼,随即便被喜气洋洋的傧相们簇拥着进了府门。
他一路走一路撒着喜钱糖果,金箔银钱混着蜜饯果子落在地上,引得孩童们争相捡拾。
沈家大公子的两个孩子最是活泼,围着新郎官打转,一声声喊着“姑父”。其他孩童见状也嬉笑着跟风叫嚷,一时间“姑父”之声此起彼伏。
说来也奇,时下虽是三伏天时,今日却格外凉爽,微风拂面,倒像是老天爷特意为这桩喜事送来几分清凉。
新郎官行至西厢房前,却见几个丫鬟小厮拦在月洞门外,笑吟吟道:“新姑爷且慢,要见新娘子,须得先过了我们这关。”
原来是要新郎官猜谜对诗,这是闹洞房的老规矩了。
新郎官在门前略作迟疑,几个谜面都应对如流。待进了西厢院门,却又被阮玉、江砚深带着几位公子哥儿拦住了去路。
阮玉执扇轻笑:“要过此门,须得说出新娘子三样喜好才是。”
新郎官闻言微怔,沉吟半晌才道:“爱饮雨前龙井?喜绣海棠花样?常读。。。。。。”话未说完便被众人哄笑着打断。
“不对不对!看来新姑爷平日还不够上心呢。”
闹得正欢时,杏儿见时辰不早,从袖中撒出一把金叶子。众人哄抢间,总算让出一条小道。
新郎官行至房门前,忽又顿住脚步,手指悬在雕花门扉上,竟有些踟蹰。
“姑爷这是怎么了?”小丫鬟起哄道,“脸都红到耳根子了!”
“新娘子等了这许久,
姑爷莫不是怯场了?”
在大伙儿的催促声中,新郎官终是推开了房门。但见满室红烛高烧,锦帐流苏,就连案上的花瓶都映着喜气洋洋的光。床榻上铺着大红锦被,处处透着新婚的喜庆。
房门轻阖,新郎官静立门前,目光灼灼地望着床榻上那道端坐的倩影,却迟迟未动。
沈支言听得动静,指尖将绣帕绞得愈发紧了,心口怦然作响,竟又洇湿了盖头下沿。她几欲抬手掀开这碍事的红绸,好亲眼瞧瞧那人是否安然无恙。
脚步声渐近,一步一步似踏在她心尖上。
较之初嫁时,此刻竟更教沈支言心慌意乱。待那双大红锦靴停驻跟前,她从盖头缝隙里瞧见流云纹的鞋尖,才稍稍放松下来。
她伸出手,可悬在半空许久,对方都没有抓住。
满室寂然,唯闻红烛哔剥。
她轻轻叫了一声:“薛召容?”
——
半个多月前。
薛召容离了京城,与鹤川兵分两路,一路向北疾行。
抵达北境城时,他去了舅舅家。彼时舅父云尧在北境已颇有建树,城中百姓见着都要尊称一声“大人”。
这北境城的人与西域人原是同宗同源,百年前一支往西成了西域部族,一支往北建了这北境城。
两地子民虽血脉相连,性情却大不相同。北境人最是聪慧明理,行事沉稳有度,骨子里透着铮铮傲气,既不任人欺凌,也绝不恃强凌弱,最是讲究规矩体统。
更难得的是,北境城的姑娘们个个明眸皓齿,姿容出众。那通身的气度,带着北地女儿特有的飒爽风情。当年薛召容的舅父奉旨来此办差,就是在城东的茶楼里,遇见了如今端庄大气的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