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容俊秀的青年浑然无觉,仍然安静地枕在她的腿上,半湿的黑发将后颈处轻薄的睡衣衣料打湿出一小块深色的痕迹。
伊芙小声抱怨道:“真是条难以理解的小毒蛇。”
袖口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一个黑中带红的条状物爬了出来,原来是一直在装死的墙中之蛇终于睡醒了,它大概以为那声小毒蛇在喊它,便讨好地伸出分叉的舌头,嘶嘶叫了两声。
伊芙没理它,她摸了把洛尔迦的湿头发,有点担心身娇体弱的雇主又把自己身体哪弄的不舒服了,最后还不是来赖着自己。
她起身去盥洗室拿了烘头发的手持烘干机,烘干机呈梳子状,拨动开关后,强度刚好的热风就从缝隙中徐徐吹出。
葱白的手指在柔顺的黑发之间随便地穿插摩挲,即使被温热的风吹动着,那一头黑发还是凉凉的,搞得伊芙没忍住多摸了两下。面具遮住了她的表情,但伊芙心里想的却是手感蛮好。
星际时代的机器好用程度超乎想象,从启动热机,到彻底吹干,整个过程不过两分钟,最终收起机器时,淡淡的疑惑浮上伊芙的心头:
这也没要多长时间吹干一下啊,这人刚刚怎么就顶着湿头发出来了?
她愈发觉得洛尔迦的心思确实诡谲了,起身将手持烘干机送回浴室的时候,另一种想法突如其来地击中了伊芙。
——洛尔迦会不会是故意的?
这并非没有可能,此人白天才装完病,晚上又故意把头发弄得湿漉漉的,完全符合一以贯之的作风。
但他这样做,能有什么目的呢?
伊芙转过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安静睡着的黑发青年。
暖橙色的灯光被刻意调暗,洛尔迦醒来的时候,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旷,连日日折磨着他的头痛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躺在长沙发上,享受了一会儿难得的平静,接着便转过脑袋,恰巧对上一直在观察着他的伊芙。
屋内灯光暧昧昏暗,柔和的灯火照在那张空白的银面具上,竟能将死物也照出几分温暖之感。
洛尔迦知道,这并不只是他的错觉,因为面具之下的那个人,远比这人造的灯光更和煦,更温暖。
他心头一软,便放缓了声音,柔柔地问道:“怎么这样盯着我看?”
伊芙看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她是打心底地不愿意相信洛尔迦这样的人居然会靠自我伤害来获得别人的关心,但想想这人的过往经历,因为病痛所以得到了额外的关爱,顿时又觉得他会这样想,不是不能理解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
“在想你病好后有什么打算。”
洛尔迦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被这个问题困住了,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难得流露出些许的迷茫,怅惘了许久,才慢慢道:“我也不知道。”
“你有什么擅长的吗?或者兴趣爱好?”
青年还躺在伊芙的腿上,长卷发松松地铺了下来,她捻着洛尔迦的头发把玩,垂着眼睛问道:“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未来吗?人生在世,总不能就这样得过且过吧。”
她很清楚,洛尔迦不仅有身体上的病,大概率也有着心病。
“还真是难想啊,毕竟我以前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恢复健康的那天。”洛尔迦把手盖在脸上,眯起眼睛从指缝里观察顶灯暗暗的灯光。
他保持这个姿势想了好久,这才慢慢道:“如果我身体能好起来……”
伊芙低着头同他对视,眼神中满是鼓励,她感觉自己好像什么另类邪神,正等着无助的人类向自己许下愿望,为之实现,并收走信仰。
“我不告诉你。”笑意浸上他的眉梢眼角,洛尔迦拖长了调子,最后却故意话头一转,狡猾道,“计划和愿望一样,都是说出来就不灵了的东西,所以我要保密。”
伊芙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个吊胃口的话,她无语地扫了眼突然幼稚心大发的洛尔迦,就将他拎起来,塞回床上,简短道:“没事干就早点睡。”
闲得没事吊人胃口很好玩?
被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的洛尔迦看着十分无辜,他眨了眨眼,问道:“你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