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先不知她是女子,她与寻常士兵一道同吃同睡并无分别,就是操练总是落后,常被训斥,我偶尔会帮她,阿缜的脸色有些窘迫,不知为什么我受伤醒来之后,她就变成了郡主
不是她变成了郡主,是她本来就是郡主。我生气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一想到在云城那个荒谬的梦以及城中人人都在谈论的八卦就生了些微妙的情绪,恐怕现在不知郡主对他有意的人就只剩下这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了。我浑身都不痛快,恨不得再咬上他几口,可心里又是不舍得的,只得循循善诱地告诫他男女有别,以后见着了要绕道走,不准说话。
他认真地答应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何时才会住进来。
我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叹了口气,阿缜,今日能与你见面已令我欢欣异常。你说的每一件事,收留二娘、从军、直到做了校尉,调任武璋军,甚至还在准备武举科考,都令我惊喜。我没有想到阿缜竟是个如此多思慎思之人,并不是个只会恃勇斗狠的迟钝莽夫。以前爹就说过,你本非池中物,是我太自私,习惯了你的陪伴,不想你离开。可事实证明,是我错了,我险些耽误你。阿缜,你现在做得很好,就继续按你的计划行事吧。
可是,我所做的所有的事、所有的打算,都是为了少爷。他紧紧地攥住我的手,目光有些急切,那浅色的眼珠里却像是有滔天的涛要将我卷入。
这不重要
不,这十分要紧!他很少会这样说话,几乎是吼了出来,我有些发怔,想要挣开他的手,我忽然意识到,这大半年的时间不仅改变了我,同时也改变了阿缜。
我们两个脸上都有些不可思议的震惊,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暴躁的样子,而他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般强烈。他手劲极大,在我手腕上捏出了一圈青紫,他低头看见了,连忙松手,却再也没抬起来过。我捧起他的脸,见不得他脸上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道,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从阿缜的住处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我慢慢朝冯幻的旧宅走,打更的人从我身边走过,打量了我两眼,仓皇地走了。我想起来自己把那把伞落在了阿缜的家里,似乎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些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
坐在灯下翻了几页书,我就冷得受不住,愈发想念那刚刚不久之前的那点温存。索性吹了灯,裹在寒衾中,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亦有些道不明的冲动,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推开窗,外头寒风扑面而来,只见熟悉的人影正立在院外,月光在他的脸上刻画下阴影,却照亮了挂在他肩上的霜露。
☆、四十八
我们并肩躺在那副描绘着恐怖画面的巨幅屏风后面,尽管夜已深,可我一点也不困,和他说昆稷山和孙行秋、说断了一臂的曹差拨和身份出人意料的郁霖、说分分合合的宋珉与崇翘,无论那些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想要把这段他缺失的短暂时光与他一起分享。
而他则与大部分时候一样,安静认真地听我说每一个字,在听到我受伤的时候会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也会在我说到有趣的事与我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我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和他在一起,仿佛就有说不完的话。
困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在逼仄的空间里艰难地翻了个身,他人高马大,和我挤在一起并不舒服,可我却在他的脸上看到平静喜悦的满足表情。
那现在轮到你说了。
少爷要我说什么?
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都在干什么?
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严肃,开始仔细回想。阿缜不是个善于主动叙述的人,所以我白天只听了个大概,这会儿睡不着就催着他多说一点。
我在想少爷。
我呆愣地看着他,忍不住开始揣测他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以为我没听见,语气坚定地将思忖了许久的回答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脸有些发烫,幸好是晚上,脸上的窘态没有展露人前,可内心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兴起了惊涛骇浪。我控制不住地又想起了那天崇翘说的话,总觉得是他的话令我先入为主,以至于现在同阿缜相处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阿缜,我不敢再看他,连手也抽了回来,稳了稳过快的心跳,你们伽戎人什么时候可以成亲啊?
他大概对于我突然强行转变话题有些迷茫,可还是老实地回答道,过了二十结了发辫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