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门下楼,眼底藏着几分疲倦。
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助理是不会过来的。因此吴祖龙拿出原先的老手艺,再次主持起了大局。
气氛渐入佳境,话题也热络起来。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堂翼最开始竟然是想要当一个原创歌手,不过因为他唱歌太难听了,这个愿望就不得不就此止步。因此对于曾经作为专业歌手,甚至在从前还时常出席各大晚会的乔月前辈是十分的敬佩,不死心地向人家取经。
春荔端了杯白开水坐在一旁,院子里面有很多绿植,风吹起来有种沙沙的声音。
她垂着视线,周围交谈的对话渐渐变得虚幻起来。春荔看着桌面上的木质花纹,突然联想到了久远的初中时代,同样褐色的课桌。老师说着要给学生放电影,于是同学们在底下小声地讨论着,灯光熄灭,只有多媒体的放映屏亮着光。
她已经不记得当时放的是什么电影了,那时的春荔并没有想要踏足娱乐圈的想法。
在屿湾这个小地方,就连看起来最热闹的城中心的小商场,都很少见到什么明星海报。商铺里面有家理发店,店里贴着的是各种卷发的女人照片,涂着夸张的眼影,眼线几乎飞到了太阳穴。那时有条件的人到了过年节的时候,总要去烫个头。
春荔记得当时难得手上多了压岁钱,她特意去买鸡蛋仔吃。在回家的路上,遇到隔壁的阿姨,染了头发,还烫成泡面头。看见春荔就笑眯眯地问她好不好看?
春荔说好看,实际上她觉得有点像鸟窝。
但是阿姨对她很好,会请她吃龙须糖。所以这话算不上违心,心好的人总会看起来和善也美丽许多。
她接了,会拿鸡蛋仔递过去。外婆教她要礼尚往来。
寒来暑往,春荔见证了利惠记的蛋仔锅凝了一层油渣,看起来特别黢黑,虽然那锅本来就是黑的。
隔壁的窗口还卖冷饮,有杨枝甘露,春荔冬天也喜欢买。喝一口额头被冻得激灵了一下。
伴随着大脑短暂的不清醒,再次回过神来,她站在了车站的门口,不远处从轨道经过的火车鸣笛让她想起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海边港口,游轮航行时,鸣笛嘹亮。
她回头,看见外公外婆互相依偎着,对她挥手,“囡囡啊,去了盛京要好好读书,要经常给家里面打电话。不用操心我们,自己好好的。”
在她身后的大屏幕上,投放着各式各样的广告以及火车的诞生沿革,早就已经被时代的车轮淘汰的蒸汽火车从画面驶过,冒出的白烟似乎突破了阻隔,蒸腾到了现实世界,将一切都模糊晕开。
烟雾腾升的起始点,扬言着非要露一手的顾耀被烧烤的烟熏得眼睛疼。
春荔从过往回忆中挣扎出来。
顾耀拿着还嗞嗞冒着热气的烤肉串递给春荔,“这串没烤糊。”
“不用了。”春荔婉拒,“我晚上不吃太油腻的。”
“减肥啊?”顾耀见她不要,只好自己解决。他纳闷着,“其实我感觉你都偏瘦了,不过没办法,谁让上镜胖十斤,观众又对女演员苛刻。”
春荔倒是没想到顾耀能想到这一层,但也懒得说什么。
她灌了一口水,聚餐进入尾声,大家都自发地找了熟悉的人说着话。春荔环视一圈,瞧见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微微仰后,然后静默地听着身旁的祁灼说话的林渡。
春荔握着水杯的指节紧了一点,夜风开始肆虐起来,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吹起细小的战栗。
她将水杯举在眼前,感受着整片视野仿佛都被臆想中的雨水淋了个透顶。然后她看见了同样被淋了个透顶,但一张脸孔却沥着难驯的凛然野性的林渡。
十年前的林渡。
那是她二十一岁的初秋,才毕业的春荔选择继续留在盛京摸爬滚打,但是短短几个月并没有打拼出什么名堂,反而心中已经开始偃旗息鼓。
也许她就没有这个命。
就在她准备收拾行囊踏上回家的路途时,她意外被一个剧组的副导演看中,叫她去拍一场戏。不是主演,只是替身,并且还不是长期的,就很短暂的一个镜头。
那是一场雨戏,但是主演身体有些欠佳,因为本来就是个现代剧,没有什么高难度的动作,再加上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制作,是以剧组一开始也没有考虑到给主角寻找专业替身这一层。所以到了这一场戏,主角罢演,摄制进程一时僵持不下。
幸而春荔的身形和主角格外相像,再加上这又是个只有背影的场景,更是完全不存在认错的可能。
彼时的盛京虽然开始泛起凉意,但是空气分子却格外干燥,不见丝毫下雨的迹象,只能人工洒水。
等道具、灯光以及机位等一切都布置完成,春荔站在了副导演指定的位置。结果没有想到的是,导演都还没来得及喊action,突然下起了雨。这是外景,也没有搭棚,因此整个剧组迅速流动起来,只为了赶紧撤下机器。春荔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