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感觉不到实体的。
我说,阿言,你疼不疼啊?
被人打碎,又血骨支离的拼凑起来的时候,你觉得疼吗?
被迫囚在这一方天地里,病气缠身,日日见着你厌恶至极的人,你难受吗?
你该知疼,该说难受的。
可是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是因为…活着对你而言太痛苦了吗?
我的话引得阿言抬头看向我,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望着好一会,半响,虚淡而轻地弯了下眼。
这是我这些时日第一次看到他真心实意的笑,也是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点身为“人”的鲜活与生气。虽然流露地很短暂,且浅薄近无。
他说,好像是有点疼的。
他眼里起了层潮泠的雾,虚幻朦胧,情绪难辨。
阿言的声音轻了一些:“很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我想去握住他的手,又怕刺激得他又反胃呕吐,只得虚虚地描了一下他的指尖,说:“那你以后可以跟我说。”
“觉得难受了,哪里疼了,都可以和我说。”
我看着阿言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要说出来的,说出来…是会有人心疼的。
对万物的感知与感受是人和这个世界的联结之一,可是阿言和外界的联结,好像已经断得所剩无几了。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像是被困住的蝴蝶,这副病恹恹身体就是囚禁蝴蝶的玻璃罩。他透过玻璃罩,以漠不关己的姿态看着玻璃罩外发生的一切。
玻璃罩里的氧气一日日抽离,蝴蝶也快要死去。
我不想阿言死,我想他活下去,作为一个真实鲜活的人活下去。
我努力让他与这个世界多一点联结,想让这只蝴蝶在人间多留些时日。
阿言说,我尽力。
可在说出这话的第三天,阿言就自杀了。
鬼魂不需要吃饭,但是需要睡觉休息。
我原是陪着阿言在吊葡萄糖的,许是那天午后氛围太好了,阿言身边太舒适,我和他聊着聊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等再次醒来,外头天色已经黑透。我是莫名惊醒的,下意识抬头,发现阿言并不在身边。
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我在屋内飘了一圈都没找到阿言的身影,最后穿透浴室的墙,在浴缸里看到了昏迷的阿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最鲜艳浓稠的一片红,是阿言垂在水中的手腕。
而浴缸旁边,放着一柄血迹未干的餐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