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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第3页)

所以,刘礼只有克制,克制自己的情绪、克制自己的心力、克制某种本能——转权力的关键不在于放肆,而在于克制,这是相父用了几十年亲自交给他的重大道理,现在终于轮到他来实践了。如果武侯能够几十年如一日,克制自己、尊重规矩,从来不逾越政治体系的界限,那么他也应该学会忍耐,以此来爱护丞相最后也是最大的遗产,继续维护汉室的体统,回应整个天下的期待。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死而后已”,多么悲哀而又浪漫的词。所以丞相慢慢、慢慢叹了口气。

“请帮我转告他。”他道:“他做得很不错,非常不错。”

第82章

的确非常不错。

虽然相较于穆祺与赵菲的波澜壮阔,刘礼那套按部就班、循规守矩的任务实在没有什么刺激性;但历史的意义从来不在于戏剧性,或者说,站在三国-魏晋-南北朝的关口,一个皇帝所能起到的最大作用,恰恰是他克制、理性、波澜不惊的一生。

简单来说,他要正常,绝对的正常。

虽然说中国人多的是盛衰兴亡的经验,但对于东汉末年的士人而言,长达数十年的乱世仍然是一个史无前例的恐怖噩梦;战国厮杀依旧是秩序的屠戮,秦末乱局太过短暂;而东汉末年——“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乱世,则是绵延数十年余祸不绝,足以覆盖掉一个人一生最精华、最灿烂的青春时光,由生至死、由壮至衰,平生耳之所闻目之所及,都是破坏、混沌、崩塌,简直如坠无底深渊,永远不知道这个噩梦的尽头。而如果是目光远大的有识之士,还能隐约看出之后更加惨淡、恐怖的未来:汉末乱世不过是开胃小菜,后面接续的还会有惨烈到无可言说的大混乱与大分裂,漫长到可以耗尽希望的绝境。

亲眼面对了这种绝境,那大家的心理创伤便是可以想见的。这种时候的散乱人心已经禁不起什么大动作,要做的是“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此所谓后世回忆武侯“葛公在时,亦不觉异,自公殁后,不见其比”,武侯执政,罕有标新立异、恢弘捭阖之处;但继末世丧乱之后,清明而理性的政治能够平稳运行,本身就是最大的奇迹。而刘礼的任务,就是延续这个奇迹,直到人心恢复正常为止。

“颜色不变,徐起而正之。既正,油然而退,无矜容”,此之谓也。

从容克制一时容易,从容克制一世却很难。刘礼从容克制这十几年,已经够对得起相父的教诲了。所以丞相这一句感慨,本也其来有自。

当然,克制总是让人伤感的;所以丞相面上隐约的哀色,本来也不难理解。不过穆祺停了一停,终究还是忍耐不住躁动的好奇,大着胆子发问:

“丞相——丞相对我们的来历,似乎颇有预料?”

是的,在初见时的恍惚冲击消散之后,更大的疑惑就迅速升了上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诸葛丞相对他们的来历显然是心中有数,所以才三言两语,切中要害,根本不必劳烦穆祺多言。但正因为如此,才令人恍兮惚兮,不可理喻:这样的消息,又是什么时候泄漏的呢?难道武侯只是看过一眼,就窥探出了他们的底细?

——这又不是什么神魔鬼怪宇宙,这样“状诸葛多智而近妖”的桥段,就委实不必了吧!

面对穆祺的错愕,武侯只是微微一笑:

“我当然没有那个窥伺人心的本事。之所以能一语中的,不过是有人提前通报了风声而已——自然,是秘密通知的。”

他从袖中抽出几张信纸,向几人晃了一晃,用意不言而喻:为了保证一鸣惊人,能够直入丞相府书案,穆祺寄来的地图和信件都是由刘礼亲自书写,用的还是丞相教他的字体;不过,一模一样的字体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字体错落有致,笔画时粗时细,不必要的多了很多曲笔。旁人可能一头雾水,但熟悉内情的人一看就能觉出猫腻——这是早年武侯传授《阴符经》时与嗣君约定的暗语,原本是演示军队行进时传达密令的技术,但只要稍加改造,同样也可以传递更多、更复杂的消息。

怪不得刘礼书写文件时总是格外仔细,常常以“隐私”为借口阻止旁人细看——穆祺蠕动嘴唇,终究只能嘟囔出一个“莫名其妙”,而后悻悻然了事。

丞相理了一理信纸,将文件仔细收好。老登双手环抱,大马金刀站立于旁,此时终于哼了一声:

“你早就知道我等的来历了?”

“信中大致提了一提。”武侯叹息道:“当然,我是直到诸位走进山洞,才终于能大致确定。”

“所以你都不觉得惊讶么?”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庄周梦蝶,本无区别。”武侯道:“再说,周穆王化人之喻,原本也自有深意。”

《列子》云,周穆王时西极之国有化人来,入水火,贯金石;反山川,移城邑,千百般不可思议的神通;周穆王痴迷于化人的法力,为之神魂颠倒,为之恍兮惚兮;然而倾尽国力取悦化人未果,最终仍是黄粱一梦,两手空空;于是终于领悟到神仙方术不过幻梦一场,于现实实无裨益。

武侯以此而作喻,暗示自然相当明白。所谓平行世界、时间穿越,当然是很玄妙、很奇幻、很不可思议的东西,但以大汉丞相如今的境遇,无论这个事情多么的玄妙奇幻,他都真没有精力去惊叹、去感慨、去漫无边际的畅想了;所谓朝乾夕惕,所谓日理万机,维持一个摇摇欲坠的弱小政权,从来都是非常艰难、非常辛苦,要榨干人一切心血的事情。

人的资本不一样,选择也不一样。武皇帝这种天命富贵的角色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永远有上不完的当,当当还不一样;但武侯不同,他光是维持这个局面,就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

惊讶、好奇?那是国力充沛时才有资格做的奢侈举止。对于现在的武侯而言,他需要做的判断只有两个——第一,这件事是真的么?排除一切不可能,判定为真以后,立刻就进入下一个判断:这件事有什么用处,又会有什么影响?

冷静、高效、丝毫不拖泥带水,西蜀如今的行政效率,就是靠这样近乎冷酷的决断维持的。

老登咂了咂嘴,没有再说话。依照他平时尖酸刻薄的本性,被穆某人强力威胁打压一路之后,本该随时找个机会大开嘲讽。但现在……唉,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毕竟一腔心血都是为了存续他们老刘家的大汉,于是千万般阴阳怪气,此时都堵塞在喉咙,一句也无法说出了。

——他总得要脸嘛!

“……那么。”穆祺低声道:“丞相想必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信件中已经略微提到。”武侯点一点头:“不过,如今仍有一些问题,恕我要一一问过。”

简单明了,干脆利落,迅速就切换到了高效而严谨的工作模式。与穆祺及刘先生这些闲散无事可以打个嘴炮就打半天的混子不同,大汉丞相拼了命也只能够挤出半天的闲工夫,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过多的抒情;刚刚的沉吟低语,缓声宽慰,已经是个人情绪可以表达的极限,而如今,他就得剥去一切外衣,直面最核心的问题了。

“信件说,诸位费尽周折,抵达此处,是助力于复兴汉室;这样的深情厚谊,委实是感激不尽,无以言表。”

丞相团团行了一礼,穆祺等赶忙回礼;而老登嘴角抽搐,也侧身向外避了一避,表示不敢受这个礼——他平日里当然不是什么谦逊守节的人,但此时此地,此种情形,要他为了“兴复汉室”而受人家的大礼,似乎也委实是尴尬了点:

兴复汉室?兴复汉室不本来就是你们老刘家该守的职责么?现在有人自愿站出来替你们老刘家呕心沥血的操心这件大事,怎么还好意思领人家的谢呢?

当然,老登这点微妙而诡异的心理,估计一时就实在没有人能明白了。诸葛丞相停了一停,又道:

“不过,不知诸位心中所要兴复的汉室,又是个什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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