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还是有些原则的,但是这朝堂之上的事……哪是小孩子的过家家,都是背手持刀的人,哪能永远光风霁月,我第一次亲手杀的时候……一晚上没睡着呢……”
“不过啊,后来我想开了,连她这样好的人都能被害死,其她人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愧疚的了,那都是她们应该的,投胎到这样的世道,受什么罪那也都是应得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梦不到她了……为什么啊!是连她也觉得我手上人命太多了吗?可是这不能怪我啊!从来没有谁是无辜的,她们都有罪!”
她说着,一步步从王座上走下来,双手紧紧攥着云霁的肩膀,“阿絮……你为什么不来我梦里了……你是在怪我吗,你会怪我吗?”
云霁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莫情一把抱住云霁,在她耳边呢喃道:“阿絮,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觉得,我和哥哥越来越像了,你说,会不会其实我们莫氏都是一种人?”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甚至会庆幸,我怕你见到现在的我……”
“阿絮,怎么办?我不敢去见你了……”
云霁站着没动,只是轻声提醒道:“陛下。”
莫情猛然惊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絮,我忘了啊哈哈哈哈哈,你早就不在了哈哈哈哈哈……”
她摇摇晃晃地走回皇位,回到那至高至远的地方,真像个孤家寡人。
就在这时,门外有宫人来报:“陛下,大公主求见。”
不等莫情有反应,门已经被推开了。
那是一张云霁如何也想不到的脸。
“臣拜见陛下。”女子跪拜道。
是莫染的脸。
不对。
应该说,这就是莫染。
“你……”云霁一时语塞。
莫染还是那种熟悉的笑,带着些戏谑,一些不在意,又似乎还有些嘲讽:“恒亲王莫染犯上作乱,畏罪自杀。同胞姊妹莫梁出生时体弱多病,自幼养在须有观中,近日才回京。”
莫梁,莫染。须有观,虚有观。
不言而喻。
“云霁是故人之子,朕不会杀她的。”莫情打断了二人。
“哦?那倒是臣多虑了……”莫染看着座上的母亲,再次下跪,“那微臣就告退了。”
莫情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垂眼看着莫染,“朕的提议你就不考虑一下吗?大公主救驾有功,手刃恒亲王残党,加封皇太女,入主东宫。”
“真是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背叛自己的朋友,陛下。”莫染依旧将头贴在地上,没有抬起来。
“真是可惜,良善的人可当不了皇帝。”莫情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不过……”她话风一转,“既然如此,见过‘莫染’的人不在少数,若你选择离开,则终身不可再出现在大月境内,明白?”她显得游刃有余。
莫染再拜:“微臣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走得很决绝。
“莫染——”莫情忍不住站起来,“你姓莫,我们始终是一种人。”
莫染回头,眸色中带着幽暗的水光,是决然也是不舍,是理解又是不解,“那就祈祷我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她跨门而出,衣角轻轻抚过门框,不留下任何痕迹。
莫情听懂了,眼眶有些红,但也只是有些红,她厉声道:“传旨下去,皇长女莫梁皈依九池山南华道教,代母修行。汝启元年,于云上城,羽化,登仙。”
语罢,莫情闭上眼,云霁似乎看见了一滴泪,又似乎只是错觉。
她们始终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