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到了七月里,夜间凉快,不似六月天,睡一席人形印子,清早起来还得擦个凉。但白天秋老虎仍有余威,室内熏香还是偏好兰草、松针这样通窍舒缓的冷香。
桑叶说完,叶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仔仔细细地感受。
仿佛置身清晨的空谷,泉水叮咚,兰草叶尖缀着一抹清露,而她就跟饮了露水烹茶一般清爽。
五脏六腑都清明了。
“好香!”叶莺挎住她臂弯,赖着不放,“怎么调的,姐姐教我!”
无论调香、烹饪、女红还是什么旁的,只要不是读书,她兴趣可大着呢。
桑叶笑起来:“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是公子闲来制的,你问他去。”
一句“我哪里敢”才说了个“我”,崔沅的声音便在这时候响起:“什么事要问我?”
桑叶老实地说了:“是公子之前制的幽兰香,莺儿想要方子呢。”
奇怪,桑叶平日多灵秀一个人,今日怎么将她们随口闲聊的话就这么捅出来了?叶莺浑身一紧。
崔沅一双清潭似的幽深眸子,转而落在了叶莺身上。
都到这地步了,叶莺也便厚着脸皮向他讨教,话才说出口,一张脸已红了半边。
崔沅不觉得有什么,一些香方而已,死后难道还能带到九泉下去不成?
便是不告诉她,他也准备着手整理自己过往的文稿,把书画诗赋都编撰成册子,也算留下了些东西。
他本来想叫桑叶开库房,取些成香给她,但是开口却顿了顿,“朝食呢?”
叶莺的脸爆红,从耳廓到脖颈,都透出了粉。
“啊,这、这就去提。”
在她心里默认就是,成年人没有爽快的答应,约等于婉拒。
倒是没有怪对方“小气”。
香道乃是士族这种有钱有闲有情操的人陶冶性情的玩意儿,本来也与她不沾半点关系。
可能人家只是觉得,没必要。
俗话说高山流水觅知音么,她非知音,拿精心所制的香料赠她,不是成了对牛弹琴吗?
叶莺想着,脸上的热褪去了大半,这才吐出一口气,推门回去。
朝食取回来,一一摆在案上,堆满春台。
芝麻卷,薏仁粥,银丝鮓,梅子姜……火腿拌的野菜,点上芝麻香油,还有一碟黄米面枣儿糕是今天的点心,嵌了南边的无核金丝蜜枣。
崔沅用了一整碗粥,两个芝麻卷,银丝鮓跟拌火腿的也吃得差不多了。
苏合进来收拾碗筷。
崔沅去了西侧间,也就是书房。
“你过来。”他道。
这个时辰练字,还太早了吧……叶莺与桑叶对视一眼,桑叶挤挤眼睛,推了推她,“去呀!”
她已经知道公子要做什么了。
叶莺一头雾水地走过去。
就见矮桌上,放了香炉、香筷、灰压、灰扫、篆模。她从前学过一点,并非不认得,这些都是香道入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