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唯有陆家那罄竹难书的累累罪行,究竟何时能宣判。
“……审实依律拟斩立决,株连亲族,六月初八执行。犯陆朝远鞭尸十日,以代斩刑。念十二子陆修明揭举有功,免罪留监,容后处置。”
看完门房从外面抄录回的判决书,陶珑长长舒了口气。
今日是五月二十九,九日后就要执刑,看来陛下与他们同样,都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陆家人一日不除,全大齐上下一日难安。
而今终于尘埃落定,陶珑心里除去高兴,竟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像是还没能接受,陆朝远真的已经死了,而陆昭的死期也就在不久之后。
她将判决书看了又看,指尖掠过那些被列举出的罪行,忍不住道:“还有那么多写不下的案子……斩刑,还是便宜他了。”
梁椟轻声道:“陛下是仁德之君,登基至今处以极刑者都少有,几百口人判斩立决,已是雷霆之怒。”
陶珑如何能不知,无非是心里还有不甘心罢了。
她放下文书,扫了梁椟一眼,本想再和他说说之后的事,可想起自己屡屡受气的经历,又将满肚子话化作口浊气吐出来,只淡淡道:“我是要去观刑的,你去不去?”
“自然要去。”梁椟爽快答应。
迟疑片刻,他道:“之前的事……”
陶珑生怕他在这个自己正高兴的时候说扫兴之语,正巧陶泱和陶瑛夫妻也来了,立刻过去,将判决书往他们一人手里塞了一份,分享喜讯。
梁椟:……
最后,陶泱和陶瑛如今还有官职在身,哪怕心里欢喜,也不好直白地出面看热闹;赵蕤则看不来那些血腥的东西,也不打算去,只剩陶珑和梁椟坐车去了西牌楼。
他们料到此等“壮观”定会有不少人来围观,因此去得十分早,勉强占了个靠前的位置。
“好巧。”
站了没一会儿,就有位老熟人自然地上来打招呼。
陶珑挑眉,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通,问:“陆东家,您怎么在这?”
来人正是“免罪留监,容后处置”的陆修明。
他褪去了那一身不合制的锦缎袍子,老老实实穿了身棉布长衫,只是除此之外,瞧着居然再没什么变化。
“毕竟将他们送来西牌楼,我多少也出了力,怎能不来验收成果?”
陆修明言谈依旧轻挑,看不出半点落魄样,只是眉宇间实实在在少了阴郁色,整个人看起来都明朗不少。
陶珑笑了,“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陆修明讶异,“那还能是什么?”
梁椟不知何时挤到两人中间,直接了当问:“你怎么出来的?”
“真没劲。”陆修明“啧”了声,“你大可不必杵在这儿做隔断,我不吃人,也不能拿陶东家如何,放一万个心吧。”
梁椟:……
若是头回认识此人,说不定还能信他扯淡。
那点小心思,陶珑看不出来,当他梁椟也看不出来?
陆修明对上他鄙夷的目光,无奈地合上折扇,探头问:“陶东家,有个吃皇粮的机会,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