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根本就没那个善心去帮红袖,冒然领了这差事,只是因为她想趁此机会出月露榭。
她一个煎药的三等丫鬟,若是只干煎药这一个活,根本落不着机会去其他院子打探消息。
要摸清陆府的底细,首先就先得搞明白陆府的布局。
陆府不愧是诗礼簪缨之家,府内丫鬟家丁远比想象的还要多,这个时辰来来往往,不尽其数。
有几个丫鬟捧着食盒正往她这走来。她们都穿着碧青色的比甲,腕间银镯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手里的食盒精致无比,一看就与其他丫鬟不一样,或许是老夫人或者主母林雪桐院里的。
她退到墙根垂首而立,待队伍经过时,她悄无声息地跟随在后面。
因她衣裳颜色与她们相似,手里也捧着东西,院子门前的家丁也没理会,她就这么混入了进去,进了陆老夫人的院子。
她匆匆打量了一番,摸清楚老夫人院内的布局,又悄悄跟着其他丫鬟出来。
她就以这样的方式,摸索进了府内的各种院子,将沿途的路线一一记在心底。若是碰到不好进的地方,她便假装手里拿的东西掉了,蹲下身来偷偷观望外面。
凌青穿过最后一道回廊,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方才看到的。东侧是林雪桐的栖桐院,西侧是二小姐陆沁的月露榭,三小姐四小姐还有各位姨娘的院子………以及这府内的陈设装饰,小到院子前的柏树,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细节在她脑海中飞速旋转,如同散落的碎片一样,渐渐拼合成形,成了一幅壮观的陆府布局图。
只是这张图,还缺了一大块,那就是北隅,陆大人陆秉风的院子。
当凌青穿过回廊,看到眼前一座格外清幽的院落时,不由蹙了蹙眉。
陆秉风的院子与其他院子的喧闹不同,这里少有出入的下人,甚至连个洒扫丫鬟都没有,只有几个腰佩长刀的护卫来回巡视。
奇了怪了,堂堂府内老爷的院落,怎么如此寂静偏僻。自家院子,看守还如此森严。
她稍微探了探身子,想这么远远看一看就罢,谁知立马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扫过来,院门的护卫大喝了一声:“何人在那!”
凌青心内一惊,立即低下身子,转身快步就走。
她一路匆匆穿过回廊,丝毫不敢停步,生怕被逮个正着。转过假山时,冷不防差点撞上一个人。
那是一个约莫着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锦袍,眉目温润如玉,举手投足带着清贵优雅。
他扶住凌青:“没事吧?”
慌乱中,凌青看了他一眼。
只那匆匆一眼,她瞬间知道了此人是谁。
陆家子嗣不多,只有白姨娘所出的长子陆长卿和林雪桐所出的次子陆砚修。陆砚修的才学品性在京中早有盛名。去年重阳诗会,他即兴所作的《登楼赋》传遍京城,还被当今天子阅过,龙颜大悦,夸他肖似其父,有经世之才,又守君子之德。
眼前这位,应当就是那惊才绝艳的二公子陆砚修了。
她连忙跪伏在地,将头埋下:“奴婢莽撞!请二公子赎罪。”
只听头顶传来轻笑声,声音温柔:“不打紧,快起来吧,你看着眼生,是哪院的丫鬟?”
凌青顿了一下,自然不能说自己是月露榭的,否则事后陆砚修觉得她行径古怪,那直接逮她一逮一个准。
面对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她选择直接不回答。
她跟个木头一样杵着,低头重复念叨着:“奴婢是新来的,不熟悉府中地形,冲撞了公子,奴婢真是该死!奴婢该死!”
像个听不懂话的棒槌一样答非所问。
“既是新来的,不熟悉也自然。”陆砚修也没嫌烦,声音如清风拂过:“只是———你为何知道我是二公子呢?”
好问题,自然是因为她事先从刘伢婆那打听过陆府的消息。
可这话不能说出来。她只能迅速脑海里反应一下,沉声道:“自然是因为公子俊美无双,气度不凡,都说二公子乃人中龙凤,奴婢一看便知。”
在她的前十八年,就没拍过马屁。她也不屑于拍,她虽要啥啥没有,但她那该死的自尊心就是极强。
今日迫不得已拍一次马屁,实在是生疏得很,以至于她忘记了自己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