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引着她们进了库房,右侧是多宝阁式的金丝楠木药柜。孙嬷嬷随便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油纸包散发出清苦药香。
红袖轻呼一声,想来找药,却被凌青按住手腕。
“我来吧。”凌青指尖略过抽屉,精准地拣出几味,嘴里轻声念着:“白芨、三七………”
孙嬷嬷对她越发欣赏:“你干事啊,真是伶俐。”说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我啊,也就看你们小丫头,能干又心善,才带你们来的。要是那些腌臜玩意,我才不愿意管。就之前碧桃那丫头,她就与我说过,想拉我做这些药的买卖。”
凌青本来只是只是听着,“碧桃”二字一出,她包药的手立马一顿,抬起头:“嬷嬷是说,碧桃想和您一起把药倒卖出府?”
“是啊,这药虽然是剩下的,放着没用。让你们拿些去用还行,倒卖出去可就不是那个道理了……严重点可是会被赶出府的,我胆小,自然就拒绝了她。”
碧桃胆子也的确是大,能动这种心思。
凌青思索片刻,忽然转移话题道:“嬷嬷,我听红袖说,咱们二小姐最是怕苦,是真的吗?”
孙嬷嬷愣了一下,点点头:“是,二小姐最是怕苦,所以不爱喝药,可她身子弱,老夫人又看的紧,只能一天三碗药的灌下去。”
凌青顿时有了主意,她再一次拉开抽屉,取出了些药材。
“你这是………”孙嬷嬷和红袖疑惑。
“等我做好了给你们看。”凌青将药包都整理好,唇角扬起了一个极不明显的弧度。
一个只煎药的三等丫鬟,调查陆府得调查到猴年马月去,可若她升为茶药间的管事丫鬟,那就是二等丫鬟,处境就立马不一样了。
碧桃这人刻薄阴狠,整天动歪心思,在其位不谋其事,将茶药间弄的一塌糊涂,还整天针对好欺负的人。
就算她没吃亏,那也不能抵消碧桃整治她的事实。
况且,有野心从来就不是错。她就是要踩着碧桃往上爬,当上管事丫鬟。
所以………她要开始搞事了。
——
夜晚,下人房内。
烛火在土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凌青正包裹药材。她指尖灵巧翻折,将药材与茶装在香囊里。
她今日在库房拿药时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医书里有说心悸之人可悬挂药包在床头,药气缓释,一定的疗效。
有药包在,二小姐平日喝的药就可减少药量,自然就不会那么苦了。
红袖蹲在一旁,好奇地戳了戳:“孙嬷嬷真的去问府医了?这个有用吗?”
“自然,”凌青系紧结,“我下午叮嘱你的事,你都记住了吗。”
红袖点点头。
“那就好,”凌青攥紧手里的药包,轻声道:“明天,可别让我白费这番功夫。”
——
月露榭的主屋内,茜沙窗透进的阳光在青玉案上投下一片斑驳阴影。
案头博山炉正升起袅袅青烟,一侧的青瓷瓶中插着几只新折的梨花,室内一片暗香浮动。
陆沁执着一支紫毫,在素娟上细细勾勒一朵并蒂莲。
她身旁的贴身丫鬟渚碧撇了撇嘴;“小姐,您至于吗,这三小姐都这样对您,您还亲手给她作画!”
陆沁手上动作不停:“我虽说要将那套鎏金花树孔雀纹头面送给三妹当生辰礼,但毕竟只是俗物,还是再加上一幅画,才能表示我对三妹的重视。”
“小姐!”渚碧跺了跺脚:“那套头面何其珍贵,您就送给她!您忘了您生辰的时候她送了什么吗!”
陆沁手腕一顿,笔尖在莲蕊处晕开一点红:“她终究是嫡亲的妹妹。”她搁下笔:“好了,就这么定了,你也别再说了。”
这时,帘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贴身丫鬟谷翠端着药进来:“小姐,该喝药了。”
陆沁只是看着那药,就已经嘴里难受了。她轻叹了声气:“先放那吧。”
谷翠打趣道:“小姐总是这样,从小就怕苦。可老夫人叮嘱了,一定要监督小姐立即喝喝下去,小姐忍忍吧。”
陆沁想偷偷倒掉的心思被揭穿,无奈,只能端起药碗,视死如归的喝了下去。
一碗药下去,她皱着眉将药碗从唇边移开,舌尖轻轻抵着上颚。奇怪,预期的苦涩竟淡了一大半。
她疑惑地望向谷翠:“这药………好像没前几日那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