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总是吝啬,它快速收敛散落的金子离去,不一会星星便爬上暗紫的夜空工作。
神父和威廉公爵已经离开了。路茜坦然自若走上去往钟楼的小路。
蔷薇和玫瑰的花期相近,这条路穿过玫瑰花圃,小巧的花苞在墨绿的枝叶间含羞带怯地躲闪,隐约的香味混着莫名的气息,秘处草下的虫鸣四起,女孩低哑的抽泣混着晚风一起传进路茜的耳朵。
“谁?!”路茜冷声问道。
像是被吓到,那隐约的哭泣骤然停止。接着左前方的草丛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还好天没有完全黑,借着微暗的光,路茜看见一位头戴草帽,身着亚麻围裙的园丁。园丁的衣服破破烂烂,泥土糊满关节处,还有暗沉干涸在衣服上的不明液体。
园丁脸上满是尘灰,但是不难看出五官。
“加沙?”路茜不确定地问道。
女孩一僵,说:“是。”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要是让卡尔塔管家知道了,你免不了一顿处罚。”路茜面带不忍,嘴上训斥着,却压低声音,在空旷而安静的自然之地,到加沙耳中又像是被大地之母重新加工一般,充满着慈爱与关切。
“我知道。。。“女孩嗓音沙哑,带着哭腔。也许是见来了人,哭腔减小。
“发生什么事了?”路茜问道。
加沙双眼弥漫水雾,张嘴欲言又止,停顿几息后却咬紧下唇,嘴里呜咽几声。
”我不想受铁罚,很痛。。。德索尼娅也受过铁罚。她告诉我一定要听话,不然会被关进扎满钉子的箱子里。呜呜。。。德索尼亚。”
“德索尼亚,你是说那位喜欢戴着红绳的女佣吗?”路茜回忆道。她记忆力不错,这条路走了8年对负责这片区域的佣人都有深刻的记忆。
而在她的记忆里,德索尼亚是负责擦拭家具的女佣,轻松整洁,比园丁工作好了不知多少倍,但是她经常来玫瑰花圃帮助加沙劳作。而红绳是威廉公爵给她的奖赏,她日日带着,便也成了她的标志。
"是的,除了她,哪里还有别的女佣还有红绳。"加沙回答,被浸透酸涩泪水的衣裳混着汗味从她身上传来。
染色布料对于平民和仆人来说价值不菲,怎么会浪费它来做无关紧要的首饰,也就是富人才有财富承担奢雅的爱好。
“她怎么了?”路茜敏锐地从加沙不同寻常的举动和不着逻辑的话语察觉出异常。
加沙一愣,身躯像木偶般摆动,她摇晃地从地上站起却还是弓腰说,
“我该回去了,路茜小姐,您快走吧。祝您有个美梦。”
加沙不想说。
路茜作为一位淑女,素来又以温和的性格被家佣赞美,她很少会做强人所难的事。
加沙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傍晚天色下只剩黑色剪影的路茜——她一身素净的黑裙,长发挽起露出瓷白的脖颈。发丝垂落在形状优雅的肩颈线条上,像是柳枝点落春湖,那单薄的肩膀竟是说不出的辽阔与轻柔。
小姐。。。真的很温柔呢。在这片苍茫与落拓的土地怎么会生出如此灵动纤雅的人呢?像是春水,看一眼便让人觉得美好,让人忍不住亲近。但是她又像是森林与草原交错的树,没有高杉巨大的笨重躯壳,也没有灌丛低矮可怜的伪装,坚韧地活在这座可怕的古堡。
她怎么会是威廉那个魔鬼的女儿呢?她怎么会被。。。加沙出神地想。
她再回神,只听见路茜在她耳边关切地说道:“好,你快回去吧。要是卡尔塔管家来问,就说帮我采了几株玫瑰花。”
加沙感激地望她一眼,重重点头,才低着头快步离开。
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问的必要。
路茜等了一会,才走到加沙刚刚呆过的位置。被翻过的土壤还带着湿意和板结的泥土截然不同,一道红色丝带泥土半掩盖着掩埋。
显而易见,德尔莱塔已经死了,而她的尸体就在她的脚下。
路茜叹了口气,看来威廉公爵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连毁尸灭迹都不会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