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天光未熹,沿海的人们已经撑着船赶海去了,他们这些靠海吃海的乡民年复一年皆是如此,去晚了,可就没有捕鱼的好地方了。
赵大是多年的老渔民了,因他对周边海域十分熟悉,且只需看看天气季节,算算今日靠近哪个时令,他就能知晓哪个海域会有鱼群,十次里头有七次都能中,故而被众多渔民称作渔头儿。
每每出海捕鱼,跟着他一起出船的渔民多如繁星。大家也不白跟,都会自发地集些钱,当做引路的费用。
赵大并不推辞,他这一身本事都是祖宗传下来的,他老爹也是靠这个吃的饭。不过他也不多要,随便收收就是,大家都是一个地儿出来你渔民,是自家人,需得互相帮衬些才是。
今年是个好年头,赵大一起来就喜笑颜开的,于是跟着他一起出海的渔民便知道,他们这一趟铁定收获满满。
捕的鱼多了,他们就能买更多的钱,今年也能过一个好年,这如何不让人喜气洋洋?
饶是海上的风冷得能把人骨头渣子一并冻硬了,也挡不住他们从心底涌出来的热气。
船划了半个多时辰,赵大高举双手:“停——!”
所有船应声停了下来,船上的渔民们按耐住心中激动,一瞬不瞬地盯着发号施令的渔头儿。
赵大慢慢俯下身,趴在船梆上,将手伸进海水里,专心感受海面下的水流。
半晌,他站起身,朝后头转着圈地挥手三下,这是他同大家伙的暗号,意思是:散开撒网!
十数艘渔船依次散开,渔民们井然有序地拖出渔网,几个人一同持着渔网的拖绳,一双眼紧紧盯着最前方的赵大,随时准备将手中渔网奋力甩出。
渔船随着海浪摇摇晃晃,赵大闭着眼睛不知在听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蓦地睁开眼,似有电光要从眼中射出,他大力挥手,气沉丹田,呼啸般喊道:“撒!”
十数张特大的渔网天女散花般被大力抛向了黝黑的海面,网一没入大海,持网的渔民们仅留下两人拖着渔网的拖绳,余下的人捡起船上的木棒,有节奏地敲击起船梆。
渔船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敲击声四面八方地响,声音混合着传入海面之下,风卷似的鱼群受到了惊吓,纷纷朝中间聚拢。
光是听到海面下传来的游水声,无需赵大开口,渔民们就知道这一网能网住的鱼不少。
只要一想到这些鱼能够买得什么价钱,渔民们就个个红光满面,脸上表情也越发谨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鱼放跑了。
又过了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赵大才喊道:“收!收!”
收网一定要快,且要整齐,倘若任意一个人拉得快了或者慢了,他们这一趟的收获都会大打折扣。
渔民们都不敢在这里大意,?*?他们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士,在将军的指挥下整齐划一地拖拽着渔网,越拉,便要越用力,到最后每个人都用力到青筋暴起,满脸通红。
鱼,他们捕到了很多鱼!
多到装鱼的舱室都满了!
渔民们看着这满溢的收获,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这可是他们这些年收获最多也最是轻松的一次啊!
只有赵大,他没有和周围的人一样欢呼雀跃到手舞足蹈,而是表现出了十足的困惑。
这一次捕鱼太轻松了,若是按照往些年,他们光是划船就要化一两个时辰,想要满载而归,至少也要下五六次网,可这一次……
赵大在心里安慰自己大抵是今年年头好,海里的鱼生得多,才使得他们这一趟如此轻松。但越是这样想,他就越觉得心里发慌,好似这海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着他们,叫他后背止不住地冒冷汗。
不行,他们得快些回去!
于是赵大大声吆喝了几声,催促道:“转头了!回码头卖鱼去了!”
大家伙儿不疑有他,这鱼要趁着新鲜尽快卖掉,活泼乱跳的鱼和半死鱼可不是一个价钱。
十几艘渔船陆陆续续调转船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