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叶风荷流产了。
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女动的手,李炘一夜酒醉纳了她。
那时,叶风荷怀孕七月,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正妻怀孕的时候,给丈夫安排几个小妾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有什么比她肚里的小世子、小郡主更重要?
她同那女孩儿说,王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乖乖地服侍王爷,叫人给她开脸,预备着抬个身份。
她是个心善的主母,即便这丫头勾引了毫无防备的丈夫,她仍然给这姑娘抬成了侍妾,多么心胸宽广啊!
那姑娘抬起眼,满眼通红,她哭得太惨,却自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美丽,难怪王爷会看上她。
叶风荷在心中挑剔着她的容貌。
姑娘给她跪下,连连磕头说多谢王妃,头都磕出了鲜血。叶风荷闻不得血腥味,又懒得收下这种一朝翻身后的讨好献媚,她摆摆手,起身往外走。
她路过了对方。
视野忽然天旋地转,姑娘将她推倒在地,歇斯底里地吼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明明是他酒后奸污我,是他肮脏下贱,是他卑鄙无耻,就因为他是王爷,就因为他是主子!”
“我的命不是命,谁都可以踩我一脚!”
“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凭什么要嫁给他!”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腹中剧痛,叶风荷眼睁睁看着那姑娘触柱而亡。鲜艳的生命一朝逝去,她用最惨烈的方式向这不公的世界发泄不满。
滚烫的鲜血和她失去的孩子融在一起,蜿蜒着流向屋外灿烂的阳光。
叶风荷没了一对双胞胎,勉强保住命,再不能生育。坐小月子的时候,她无法入睡,整夜整夜地失眠。
女孩死前的哭诉太尖利太刺耳,无处不在地侵蚀着她。
可叶风荷不知道自己能怪谁。
怪自己不小心?怪那姑娘心思恶毒?还是怪她的丈夫强纳了那个姑娘?
她想不通,无数个午夜梦回的夜晚,冥冥之中都有个声音告诉她答案。
当她尖叫着醒来时,那个声音又消失了。
叶风荷想不通。
李炘仍然敬重她,给她足够的正妻权柄。今年冬天,他甚至为她抢走了一个侍妾刚生下来的女儿。
那侍妾思女过度,没两天便因大出血去了。
他说这是郡主,是她的孩子。
至于他们失去的小世子,他说再等等,一定给她一个好的。
叶风荷望着满脸喜气的丈夫,手脚冰凉。她机械地点头,笑得勉强。
她说多谢夫君,多谢王爷。
一年又一年,她看着王府内开满了各色的花,娇艳的,素洁的,妩媚的。
有的花偶尔萎靡不振,再浇些水就好了。
有的花注定凋零,不论如何抢救都无力回天。
有的花轰轰烈烈,鲜艳夺目,不知还能绽放多久。
有的花还在野外肆意生长,不知何时要被迁入这四方的天地。
那她呢?
贤王妃叶风荷,是这万千花蕊中的一朵,还是那个摘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