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座上,郁夫人与老镇国公像两尊天神,无情地注视着跪伏于地,哆嗦着手写字的季衍。
鲜血是从季衍身上飘过来的。
陆婉君几时见过这样的场景,脑袋嗡嗡作响,脸都白了几分。
这是在做什么?
季衍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这样对他?
陆太傅是古板,可从不把体罚当成教育孩子的方法,最多只打打手板心、罚抄百遍,再多了就是跪祠堂。
这种粗暴简单又见血的教育手段,实在是陆婉君前半生闻所未闻的。
眼看郁夫人又举起了拐杖,陆婉君连忙提着裙子跑过去,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挡在季衍面前:“夫人,别打!别打了!”
“婉君?你起开!”拐杖在她面前一停,郁夫人怒容满面,“季老三,我郁成嫣上对天下对地,问心无愧,怎么偏偏就教出你这种烂心肝的玩意儿!”
拐杖重重打下,季衍没躲,只是抬手将陆婉君拉怀里,一声不吭扛了下来。
木棍打在他身上,闷闷地透过胸膛传来余韵,听着就叫人害怕,陆婉君眼眶一下就红了,“别打了!别打了!”
她哭得厉害:“您别打了,季衍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她越哭,郁夫人越来火气,“你问问这不要脸不要皮的玩意儿,他干了什么事!”
季衍不敢说,一味地将陆婉君往身后推,用身体严严实实地挡着她。
陆婉君只能抬眼去看老镇国公季封。季封坐在主位,面色一如既往阴沉。去年冬天他旧伤复发,断断续续到现在还没好,脸色本就难看,此时面沉如水,真有了战场上黑脸杀神的风范。
接收到陆婉君哀求的视线,季封咳嗽一声,狠狠一敲桌面:“季老三,你要爹娘替你说,还是你自己说?”
这话语里的冷意令季衍悚然一惊,脊背颤抖得厉害,他回头看了一眼陆婉君,眼眸里闪过一抹躲闪的水光。
这事和她有关吗?
心头一惊,陆婉君拉他手,“季衍,你说呀!”
她摸到了季衍攥在手心里的纸,抓出来一看,竟是一封没写完的放妻书。
他们不是今天才拜堂吗?怎么季衍在写放妻书?
陆婉君脑袋成了一团浆糊。
季衍绝望地闭上眼。
郁夫人见他还在逃避,怒火更盛:
“季老三,我从小教过你多少次?姑娘家不比男人,成了亲就是一辈子绑死在夫家,你要真没那能力好好照顾人家姑娘,就不要把别人娶进门!咱们家还不缺你这根香火!”
“你明明跟我说,婉君这丫头是喜欢你的,你们早就私定了终身。我才拉下这张老脸去求陛下,求他把陆婉君指给你。”
“她能挑的好男儿多了去了,你季老三根本排不上号!我怎么就教出了你这种祸害姑娘家的混账玩意儿!要不是陆秦氏给我脸色,我还不知道你信口开河,糟践人家姑娘的清白!”
“你不知道流言可畏?你不知道姑娘家的名节比命重要!?”
“……是啊!”
被母亲戳破了真相,羞窘涌上心头。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陆婉君,季衍抬头,声音盖过了母亲:
“是我季衍季三郎做的!是我不要脸!是我骗了娘、骗了爹、骗了陛下,骗了所有人!”
“是我为了私心所以强娶了陆婉君,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