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被比他多活几十年,看过更多人脸色的加茂捕捉到了。
加茂的表情放松下来,和颜悦色地说:“但现在我们加茂家只希望能让咒术界回归从前的平静,
找回应有的秩序。为此,要把五条悟这个不稳定因素控制住才行。”刚巧,夏油杰最近同样在琢磨,倘若真的要实施计划的话,应该怎样引走自己昔日挚友的问题。
五条悟,虽然身为年少咒术师的教师,其本身却几乎不具备引导者应有的特质。
缺乏基本的政治素养。对凡世中的绝大部分事情都毫不关心。自由散漫。不守规矩。唯我独尊。即使是在照顾他人情绪的时候,也常常刻薄直接得让当事人难以接受。
——即使已经十年没有进行接触,夏油杰还是能随口说出五条悟在他人心中的十几条缺点,并且十分肯定这些缺点在今天也依然存在。
毕竟如果那么随便就能勉强自己改变处事方式的话,那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成为最强,更不会陷入如今这样的境地:
明明差一点就要过劳死了,在业界人士眼中却是比诅咒还要难搞的眼中钉。
要引走这种人的注意力,倒也不算困难。
只要制造出多个战场,由足够强大的诱饵将他限制在别处就可以了。
但加茂的提案更加温柔而彻底。
“这是家中一位长辈生前曾经告诉我们的事——
“绝对的强者,以及由此而生的孤独。谁能教会他爱,又要怎样教会他爱呢?”加茂十指交叉,噙着笑意道:“让我们来试试。我们为他制造命运。
“让他由自己的意志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引向最坏的结果。
“让他拯救的每一个人都陷入绝望的地狱。
“让他付出的每一分感情、产生的每一个愿望,都通通落空。
“让他觉得善意是诅咒、爱是诅咒、他的整个人生都是诅咒;让他意识到,无论如何选择,他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无法变更的悲惨结局。”
“我们的长辈用百年时间谋划这个构想,用十年时间种植这个构想,在那之后,无论其中的细节有没有落地,无论谋划者是否在场,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因为他会自己在命运的惯性之下,主动滑向灭亡的结局。”夏油杰沉默地看着加茂。
不知怎么回事,十年前所执行的那次任务细节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只是与往常被输给伏黑甚尔的懊悔所占据的回忆不同的是,这次他所回想起的——
是自己在薨星宫本殿向天内理子伸出手,说出“我和悟早就商量好了,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们都会保障你的未来……回去吧,理子”的瞬间。
是天内理子含泪微笑着回答“嗯”的瞬间。
是子弹穿透她的颅骨,溅出一捧鲜红雪花的瞬间。
是看到无数盘星教信众鼓掌的瞬间。
是得到“任务失败也无所谓,似乎已经用其他办法解决了”这样的消息的瞬间。
随着刺骨的寒意一起蔓延而上的,是更多翻涌的、令他想要作呕的记忆碎片。
毫无心事地大笑着的灰原雄。
诉说着自己研究成果的九十九由基。
天真地说出“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可是最强啊”的自己。
以及那一年在冲绳,用墨镜掩盖住刻骨的疲惫目光、却依然若无其事地含笑注视着疯跑的天内理子的五条悟。
**家入硝子插着口袋,安静地站在医务室里。
在她平时常待的滑轮椅上,五条悟正同样安静地坐在那里。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盒拆开的什锦坚果,品质相当好,是由他根本没记住的某个御三家子弟今早专程送到高专的礼物。
附着的信中内容啰啰嗦嗦,也不知道是要向谁表达慰问之情。
五条悟漫无目的地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才抬手从精致的木盒里挑出一颗核桃,徒手将它连壳带仁捏得粉碎,又用术式操控着它的残骸,百无聊赖地试图将它们拼回原状。
“所以,”家入硝子用尽可能稳定的声音说,“为什么不让我去治疗姬野?”五条悟有点冷淡地说:“因为没有必要。”家入硝子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不能让我去看看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吗?”她说,“之前用过的地下诊所应该还没有暴露……”“我说了,没有必要。”五条悟转向她,脸上没有表情。
她无从推断他此刻在想什么,这句简短的话语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