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当她在努力表现出强势和自信时,由于太过拼命而泄露出的一丝焦虑和不安。
这些东西会让她不自觉地提高声音、使用更加简短有力的句式,甚至到了忽略基本的礼貌和尊重的程度。
再比如说,她对其他人习惯性的轻视态度。
只有找不准自己定位、又急于确认自己在集体中等级的人,才会不自觉地在眼神和语言流露出这样尖锐的感情色彩。
但他毕竟不是什么青少年心理健康专家。
因此C轻轻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问道:“变得足够强之后呢,你要做什么?”“我要回到禅院家,向曾经看不起我和真依的所有人证明实力。”“然后呢?”
“没有然后。”禅院真希说,“既然已经足够强大,在那之后,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一个具有极大野心、急切地想要找到自己在这世上的立足之处,但还有点缺乏阅历和变通性的孩子。
C君说:“既然如此,你想试试监察工作吗?”“……哈?”
禅院真希顶天立地地站在那里,露出茫然的表情。在她的刻意控制下,那茫然中还带了一丝不耐烦,很好地削弱了她在人前显出窘态的不安。
C君垂下头憋了一会,实在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
他当即通过FaceTime向即使放眼整个彭格列,狡诈程度也能排得上号的坏家伙之一求助。
哈泽尔的脸出现在视频窗口。
不知是不是禅院真希的错觉,总觉得自从离开高专之后,哈泽尔的精神状态日益明媚,连脸蛋看上去也比作为辅助监督时更漂亮了。
哈泽尔和默默散发黑气的C君对视一眼,又瞥到挤进取景框的禅院真希,顿时接收到了信号,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咒术界很快就要推行诅咒常态化清零行动了,这件事真希你知道吗?”
眼见禅院真希这次是真的满脸问号,哈泽尔继续道:“这意味着咒术师中的大部分都会失去任务带来的高薪,逐渐转变为固定薪资。人员管理模式也参考社会化的企业或公务员,逐步进行改革。肯定会有相当一段阵痛期的。”
禅院真希:“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哈泽尔:“因为你出身于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却丝毫没有沾染世家的豪奢傲慢风气,一直都坚持本心,独立又坚韧地直面了这么多苦难,始终坚定地追求自己的目标。”
好话没人不爱听,正因为得知降薪坏消息而不快的禅院真希表情缓和下来。
虽然实力很弱,倒是有一双识货的好眼睛。她心想。
哈泽尔看着她,很轻地笑了一下。
“这样坚守原则的你,正适合作为特殊时期的监督者,辅助总监部度过困难的时期。那些错报信息、导致多名咒术师意外身亡的「窗」;那些抗拒新时代到来而做出过激反应的术师;还有那些出于私心阻拦术师晋级的官员,都需要有一双最公正的眼睛监督才行。”
禅院真希安静地吞咽了一下唾液。
“但选择这条路的话,要面临相当严苛的现实。”
棕发金眸的女性像魔鬼一样温和地说:“因为监督者的视角要天然地高于咒术界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必须要以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才不会被他人仰望的目光和妒忌的审视所迷惑。你会面临非常多的拉拢和指责的,真希。”
禅院真希在C君怜悯的目光中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她没办法拒绝这个。她想。
**“真希同学……她怎么了?”
乙骨忧太屡次回头,暗暗关注着哈泽尔那边的声音,又忍不住在通话结束后直接发出疑问。
“没什么。”哈泽尔收起脸上多余的柔和表情,对他公事公办地说明,“在和真希进行进路相谈。”
一直抱臂站在窗边的夏油杰敏锐地看了一眼乙骨忧太,乙骨忧太同样敏锐地看了回去。
虽然不久之前刚刚有过同乘飞毯之缘,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依然相当水深火热。
夏油杰含蓄地对哈泽尔一笑:“所以呢?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青春期少年的花季多情心事?”“不是那么回事!”乙骨忧太压着眉心辩解道,“请别开这种玩笑。”
哈泽尔说:“不是。我只是想再多看一眼你打着石膏、拄着拐杖还要蹦蹦跳跳地来研究所听八卦的样子。”夏油杰深吸一口气。
“你应该庆幸五条先生现在不在,否则他见到你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一通狂拍,然后把你的糗照发到网上,打上‘男人谈过两次恋爱就算不检点’‘不会做饭的男人和蛞蝓有什么区别’之类的tag,吸引一群低智人类吵到登上趋势,为你的美照图库增加重量级搜索关键词。”
哈泽尔说:“还好是善良的我在这里,对吧?”夏油杰沉默良久,居然真的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拼尽全力得到的术式,残缺到只能给别人割双眼皮;以及发自内心地觉得姬野哈泽尔这个女人好像还挺够意思。
这两件事,在不同程度上对夏油杰的人格造成了不可救治的损伤。
他丧丧地垂着眼睛,心如死灰地接过哈泽尔递来的棒棒糖,拆开塞进嘴里,被味道惊得当场一蹦三尺高,落地时又磕到了腿,俊秀的脸失去表情管理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