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把姚如意又训斥几句,便挥手赶她出去?:“你,先出去?!”
独独留下林闻安一人,还顺手过去?,把压在枕头底下的戒尺都?抽出来了?。
姚如意磨蹭着退到门口,一步三?回头,眼里满是担忧。姚启钊冷着脸,把她不由分说赶出去?,哐当一声将门扇在她眼前合严实了?,还把门栓栓起来,不许她偷看。
门刚关上,里面就传来压抑的怒声,忽高忽低。姚如意连忙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去?听,隔着门听不懂骂的什么,但中间夹着几下啪啪的声音,一听便是戒尺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听着都?疼啊!
林闻安却一声没吭,她听不见他的声音,也?不知里头究竟什么情形,此时讲究事师如事父,姚启钊要教训他,即便是林逐这?个亲父也?没法说什么。何况,林逐大?致也?听明白了?原委,也?想着,的确该打一顿。
只听里头戒尺打下去?的声越来越重,姚如意心里顿时一揪,手指抠着门扇上的漆皮,压低了?嗓子,又怂又急,从?门缝里朝里喊:“阿爷……您,您下手轻点儿呗……”
“别给打坏了?啊。”
顿了?一顿,又弱弱补上一句:
“这?……这?人我还要的呢……”
门内霎时一静。
紧接着,姚启钊的怒吼炸雷般穿透门板:“姚——如——意!”
姚如意被吼得往后一仰,赶紧闭嘴。满心愁绪转过身,却见院子里廊檐下,丛伯回林家收拾屋子了?,林逐和他女儿月月却还在那儿。
两人还等在廊下的矮几旁,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月月没憋住,因姚如意方才那两句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她赶紧用手捂住嘴,但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见他们?父女俩这?般轻松,姚如意脸上讪讪的,走过去?。
怎么回事,他们?都?不担心的嘛?
月月已笑着招呼:“如意阿姊,你还认得我么?”
姚如意略一回想,原主模糊的记忆里,是有个叫月月的小姑娘,活泼得很?,像只小雀儿,总是不计较自己寡言,叽叽喳喳围着自己说过话。两人又没差几岁,所以小时似乎还是要好过一阵子的。
但是月月很?快就去?外祖家了?,她们?断断续续的相处过一阵子,时日不长。慢慢的便断了?音信。
姚如意老实道:“记得一点,不大?真切了?。”
月月笑道:“我也?是呢!不过我一见你,我就想起来了?,你还给我叠过布老鼠呢。拿手绢叠的。”
她还比划了?一下。
原主的记忆里却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姚如意便摇摇头。
月月也?没觉得奇怪,小时候的事儿,她也?只记得这?么一件罢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月月顺手捻了?捻垂在肩上的发带,似乎知晓她在担心什么,便又安慰道,“阿姊莫替我阿兄忧心。姚先生下手有分寸的。况且,他该打!我阿兄这?人,旁的事一点就透,偏这?情字上头,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弄出些乱子来也?不奇怪了?。我和阿爹也?有不是,不该这?样?仓促就来,该先递个信儿的。”
林逐在一旁点头,脸上带着愧色:“是极是极。待会儿姚先生出来,我定要好好赔个不是。唉,”他说着搓了?搓手,面上流露出一丝苦笑,低声道,“月月的婚事,她娘那时病着,也?把亲事操持了?大?半,顺顺当当的过完了?。轮到二郎,我这?当爹的,倒慌手慌脚,今儿还闹了?这?样?的笑话……”
姚如意也?挨着月月坐了?,矮几上还摆着半凉的茶水。她托着腮,幽幽叹了?一声:“唉,其实也?怪我……”
她不说那票子的话就好了?,这?不把人带沟里了?。
廊下三?人,排排坐着。林逐搓着膝盖,月月捻着发带,姚如意托着腮帮子,都?各自反省着,齐齐叹气。
幸好没多久,门就开了?,姚如意腾地站起来了?,踮着脚尖就往门里瞧。先行?走出来的姚启钊仍板着一张驴脸,像座小山似的堵在门口。她往左边探头,姚启钊就朝左边挪一步;她往右边探头,姚启钊又往右边一挡。
姚如意急了?,脚一跺:“阿爷!”
“看什么看什么!有什么可看的!”
姚启钊气哼哼地把她拽到一边。
这?一拽,倒让姚如意看清了?随后从?门里走出来的林闻安。
他垂着头,除了?看着有点儿打蔫,倒是没什么外伤。他沉默地走到姚启钊面前,双手交叠,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一揖到底:“都?是我行?事孟浪,有悖师训,有负先生教诲之恩,甘受责罚。日后定当谨守礼教……”
他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停顿了?一下,却又有些执拗地道:“此心拳拳,但方才对先生剖白之意,绝无半分虚假,亦……不敢负此心。”
他再次深深低下头去?,姿态恭顺,但最后那句“不敢负此心”,却像钉子一样?,掷地有声。
姚启钊看着他低垂的后颈,又瞥了?眼旁边那个听这?话听得嘴角一翘的姚如意,面色顿时又黑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