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抱着胳膊,坐着背靠考棚的?隔板,刚合了眼,便觉午时的?日头格外刺眼,刺得眼皮一片橙红,根本睡不着。
只好又睁开?眼,再看对面那国子监的?学子,睡得嘴巴微张,涎水都淌出来了,康骅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委屈。
下回,他也要叫他娘给他缝个这般大的?布眼罩!
呸呸呸,才没有下回了!今年必须考中!
只是……怎地?以?前就没人弄这些呢?人人都说?科考三日最为辛苦,考一通出来能掉层皮,似乎也因?此,人人便默认了这份辛苦是应当的?,从不去琢磨能否考得更舒坦些。
如今有人琢磨了,便显得格外招人嫉妒。
康骅盯了他一会儿,还是愤愤地?把?包袱皮盖自己脸上了。
待到钟声重重敲响,康骅从迷迷糊糊中睁开?眼,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脖颈,下意识瞥向对面。那人好睡了一场,已将那怪模怪样的?眼罩推到了脑门上,格外精神地?伸了个懒腰,就把?桌上的?衣裳、颈上的?软枕和眼罩又团吧团吧塞进?他那考囊儿里了。
那考囊看着不大,怎么这么能装……康骅又嘀咕了一句。
等考题发下来,康骅便没心思管那人了,手忙脚乱地?研墨润笔,之后便紧张地?埋头答题。待将草纸写得满满当当,他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来捶了捶自己的?后颈。
对面的?学子这回没再出什么花样了,但他好似已写完了,正将自己的?卷子摊开?,用个小扇子轻轻地?扇着,好让墨迹快些干。
康骅便更加着慌起来,连忙也预备誊抄,谁知?方才研的?墨竟已干了大半。他心里一急,滴水时又滴得太多,只好重新研过。
他叹了口气,只得稳住心神将砚台洗过,重新研墨。研墨不能急,急了浓淡不匀,写出来的?字也难看,他只能强捺性子慢慢来。
这时,那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从容不迫地?重新拾笔,掀开?他那锅盖般的?砚台盖子,蘸了蘸里头的?墨水,又在?那锅沿似的?砚台边儿上舔了舔笔尖,提笔慢慢地?在?最末尾又添了几句。
写完,满意地?看了看,又慢慢用扇子扇风,一抬头,似乎发觉康骅还在?瞧他,立时便不满地?警觉起来,用手臂悬在?自己的?卷子上头,仿佛在?防备康骅偷看他卷子似的?。
可把?康骅气得够呛,这么远,每间?考棚面前又有竖起的?木挡板,谁能瞧见他写了什么?真是!竟将他想得那般龌龊。
未免那可恨的?人误会,他只好收回目光,但也忽然想到:是啊,今儿一整日了,怎地?好似都没见过这人研墨?也就昨日见他研了一回,难道他那砚台里的?墨都不会干么?且墨这般闷着放了一夜,不臭么?
康骅实在?想不通。
今年国子监的?学子真是邪门了!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他们指点迷津啊?康骅憋了一肚子气,因?为生气,写出的?字倒比平日更显锋芒了。
国子监夹巷中,正在?腌“三月青”李子的?姚如意,莫名其妙便鼻子发痒,赶忙扭过身?去,重重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肯定是有人骂她!
她揉了揉鼻子,又去洗了手,便继续往青李子上改花刀。
一边改一边被酸气激得直咽口水。
这是漕运从南边捎来的?李子,叫三月青,正当季。这李子还带着青叶子呢,个小皮青,单吃酸得倒牙,但若用甘草话梅、冰糖和盐腌起来吃,就格外清脆酸甜。
姚如意一见街市上有童子叫卖,立时便买了来。
她可太喜欢吃这个了!
正馋呢,就听院子里铁包金跑上跑下的?声音,伸头一看,是姚爷爷在?院子里晒太阳晒得困了,铁包金跑进?屋子里,叼来个小毯子,用狗嘴拱着,给昏昏欲睡的?姚爷爷盖上了。
今日是科考最后一日了,姚如意忍着不断发痒的?鼻子想。
也不知?国子监这些学子们考得怎么样了?她给他们准备的?考囊,应当还算实用吧?姚如意嘿嘿笑,至少眼罩和午睡U型枕是很?好用的?!
她正发呆呢,又听铺子里那只瘸腿驴“咴儿”叫着,她赶忙擦擦手,取了牛乳,赶过去给这驴子喂奶。
昨日她和林闻安一同抱着这驴去闻十七娘的?猫狗医馆瞧过了,这驴就是饿的?,没其他大毛病,只要能吃下去,就能活下去。
因?此姚如意便成了它的?驴妈妈了。
她今儿还约了周榉木和荷香来,她想给瘸腿驴子做个带木轮子的?代步支架。这驴子正好是后腿瘸了,她记得后世有给残疾猫狗用的?后腿小车,用布带捆在?腰上,架子也简单,还带着支撑后腿关节的?护具。
她也要给她的?驴子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