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船”这两个字就像是一记惊雷,让坐在驾驶位上的老警察浑身打了个激灵,完全凭借肌肉记忆把螺旋桨手柄向外推出。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手下的推杆已经推到了底。
老警察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在大雨天行船非常危险,而且他还是一下就把速度提到了最高,不过很快他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按理说螺旋桨陡然开到了最大,整艘船应该会出现严重的颠簸,随即立刻朝某一个方向驶出,可事实是除了船身在剧烈抖动以外,整艘船并没有向外驶出去一点。
“怎么回事?难道是螺旋桨卡住了?”这下老警察也顾不上旁边的几人,在面板上操作了几下,又将螺旋桨的手柄掰回,重新推到了一半的位置。可结果和刚才一模一样,船身只抖动,并未开出。
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就在老警察用力将手柄再一次推到最大时,变故陡生,船舱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整个船舱都陷入了一片漆黑,只有控制台上的面板还散发着莹莹光芒。
在灯光熄灭的瞬间,老者蓦然回头朝着船尾的甲板看去。紧接着,他的面色陡然变得惨白,瞪眼盯着甲板外漆黑的湖面,嘴里呢喃地说道:“完了……都完了……”
大雨天见不到月亮,而湖面上浓重的雾气又包裹了整艘救援船,所以当船舱内的白炽灯熄灭后,整个船舱立刻陷入了一片漆黑。
在白炽灯熄灭以后,船舱立刻安静了下来。船舱里此刻还摆放着一具十分古怪的尸体,出于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大部分人在这种时刻并不会像是电影里一样大喊大叫,而会优先保持沉默。
柳安木扶着船舱,站在原地,微微眯起双眼。鬼差的身份让他的灵魂可以短暂地离开肉身,感知到周围的灵魂,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能脱离肉身,用几个大嘴巴让那名溺水特警的灵魂回到肉|体。
船上的生魂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就连两个昏迷中的特警都只是被水鬼拍灭了肩头火,导致魂位不稳,不至于危及生命。不过船下显然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船内灯光熄灭的一瞬间,船的吃水加深了近一倍,现在的船底下,至少趴着十几个饥肠辘辘的小鬼。
在阴眼的注视下,这些小鬼浑身发白、起皱,四肢奇长无比,而身体又十分瘦小,肌肉深深凹陷,瘦得只剩下一具黑色的骨架。船身的剧烈颠簸,就是这些趴在船底的小鬼造成的。它们利用那些奇长无比的四肢制造水下暗流,冲击船身,最终会导致船身侧翻灌水,最终沉入水底。
柳安木摸了摸下巴,心说这么熟练,看来是惯犯啊。
阴身瞬间归体,柳安木眨了眨因为睁开太久而有点酸涩的眼睛,朝左边看去,果然看见一个眼色更深的黑影。
于是他走过去拍了一下那黑影的肩膀,没想到那瑟瑟发抖的黑影立刻被拍得一个激灵,差点要喊出来。话刚到嘴边,程名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凑近耳边:“别出声,跟我出来。”
黑暗中,程名咽了口唾沫,喉结轻微滚动,终于把那句“卧槽”给硬憋了回去,随即他森*晚*整*理又抬手在心口上揉了几下,心说三哥怎么比鬼还吓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甲板的方向,打开舱门的时候,柳安木突然回头朝着船舱内的黑暗看去。
妖的魂魄和活人的不同,活人生魂往往会因寿命长短而呈现出不同的眼色,而妖的魂魄则永远是沉寂的黑色,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暗河。
他站在舱门前的台阶上,和那道黑色的影子安静地对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如果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是柏止的表现过于平淡了,既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跟上来,甚至连阻拦都没有——就像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柳安木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即又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推开舱门。
说实话,他并不想主动去猜忌柏止。毕竟从他现在恢复的记忆来看,柏止在这段关系中一直不断在失去,即使患得患失一些,也是常情。何况随着四位守门人相继身损,新代守门人又迟迟未出现,这些年如果不是柏止以妖魂镇守,第二道鬼门绝无可能到如今还未打开。
甲板上雨势很大,磅礴的大雨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甲板边。柳安木身上的白衬衫顷刻间就被打湿,雨水顺着下巴滑进衬衫的领口,又一路顺着起伏的胸膛滚落。
程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扯着嗓子朝他喊道:“三哥…这么大雨…我们出来干什么?”
雨势极大,劈里啪啦地砸在甲板上,散开雾蒙蒙的水汽。在这样的雨势中,说话的声音很快就会被雨声掩盖,柳安木指了指漆黑的水面,声音被雨声打得断断续续:
“…几十具尸体……水鬼…船底……”
虽然听得不算真切,但“水鬼”和“船底”两个词还是传进了程名的耳朵里。他看了看漆黑得水面,身上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滂沱的大雨砸在甲板上,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就算此刻两人只隔了几步的距离,也看不真切。
程名又咽了一口唾沫,往前紧走了几步,离柳安木近了一点:“那、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