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说话的同时,柳安木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影子,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张平的影子被投到背后的墙壁上,这个影子看上去非森*晚*整*理常高大,而且远比张平的身躯要壮硕许多,像是一座肉山般映在墙壁上。更奇怪的是,张平脖子上的脑袋仿佛有两个重影,但这两个重影并不清晰,绝大多数的时候,张平背后的影子都只有一个脑袋,只在几个不经意的瞬间,那圆滚滚的脑袋好像分裂出了两个。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进公安局,太过紧张,张平的脖子上出了一层不知道是油还是汗的液体,黏在他的皮肤上,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油光水滑,像是一尊庙宇中高坐在台上的铜像。
柳安木不禁想起了他接手的第一场尸检,死者刘海平的灵魂也长出了三个脑袋,眼前的胖子还是个活人,所以他的灵魂自然还在肉|体中,哪怕是鬼差也看不见他灵魂的形状。但影子是一个人的另一面,灵魂的秘密往往就隐藏在影子中,他的影子已经暴露出了他的不正常。
“这个‘张平’有问题。”
审讯室里的灯光来自头顶的白炽灯,这样的灯光下,原本人的影子会垂在脚边,甚至被凳子完全挡住,而张平的影子却是平行地投影到了身后的墙壁上,要产生这个角度的影子,必须是有一道光源直射到张平的身上才行。
柳安木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一下,视线朝着张平脚底看去。果然不出他所料,张平的脚下还有一道短小的影子,这个影子才是张平真正的影子,至于那道张平背后的影子……
“张先生平时有什么信仰吗?比如信仰佛教或者道家。”柳安木靠在背后的墙壁上,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看上去十分突兀,甚至可以说跟整个案件没有半点关系,张平明显也愣了一下,不过在他眼里的却不是茫然,而是有一瞬间的紧张,不过这一抹异样的情绪很快就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我们做生意的人,一般都有点自己的信仰,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片刻后,张平从自己衣领里拽出一块玉佛,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母亲信佛,所以我们家里的所有人都跟着她信佛,包括我的大哥,而且每年到过年的时候,我们全家都会去寺庙里祈福。”
柳安木盯着他脖子上的玉佛,突然笑了一声:“能让我看一眼你脖子上的玉佛吗?”
话音刚落,张平的眼中就闪过一丝厉色,与他刚才唯唯诺诺的表现大相径庭。他双眼紧紧盯着对面这个年轻的小警察,似乎是想要从这人的眼中看出一点什么。
柳安木抬了抬眉梢:“不方便吗?”
“……当然方便。我只是没想到,这位警官还对我的个人信仰感兴趣。”张平打了个哈哈,他眼底的厉色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我只是有点好奇,我这玉佛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样的玉佛我女朋友也有一块,不过旅游的时候不小心被我弄丢了,这几天正和我生气呢。”柳安木随口编道:“我看张先生这块玉佛和她那块很像,就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一样的,如果真的是一样的,那我也好寻个地址再去买一块哄她开心。”
程名站在柳安木的边上,闻言忍不住多朝他看了几眼,心说三哥这编瞎话的能力越来越强了,他整个大学期间都一门扑在学习上,毕业又天天过两点一线的生活,哪里来的女朋友。
但张平听他这么说,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他把玉佛完全从衣领里拽了出来,握着玉佛的两个边缘,向柳安木大方地展示:“这块玉佛是我朋友送给我的,他说是在西藏的一个喇叭庙买到的。”
柳安木低下头,仔细打量张平手里的玉佛。这尊玉佛应该是用白脂玉所雕刻,上面的刻像和普通的佛像果然不一样,佛像周身悬浮着数朵莲花,头戴小五佛宝冠,身佩各种璎珞珠宝,形象华贵美丽,慈祥庄严。
“这玉佛雕得是绿度母?”
张平有些诧异,随即点了点头:“没错,就是绿度母。我朋友说在藏区绿度母代表吉祥和福运,佩戴绿度母玉佛是祈祷吉祥如意的生活的意思。”
柳安木朝他点了一下头,重新站直身体,说话难得客客气气:“谢谢,不过这块玉佛和我女朋友那块不一样,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听他这么说,张平的表情才完全放松了下来。他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不过我这块玉佛来头可不小,在喇叭寺里等级很高,还特意请高功加持过。我那朋友这些年给庙里捐了不少钱,就连他去请,也废了不小的功夫才能替我请回来。”
王远打量了他几眼,敏锐注意到张平谈起这块玉佛的时候,神色间满是自豪之色,好像那到这块玉佛已经成了他不可多得的功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