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一旦牵扯到明月饭店,就变得棘手起来。零界属于三不管地带,秩序、规则还有虚伪的文明所带来的一切在这里全部失效,简单来说,这里没有善恶可言,一旦踏入这里,那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而在这种环境下诞生的明月饭店,可以说是立于废墟之上的高塔,是极致混乱当中一种特殊的秩序。
而一手创立这种平衡的明月饭店大当家,因其早年间取人性命之前总留下几张叶子牌,牌面相加总和为九,而且牌面中永远有一张花牌,所以道上便给他取了个“花九爷”的诨名,也有人直接称呼其为“大当家”。
——花九是什么人,柳安木不了解,但明月饭店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是个什么庇护众生的“慈善机构”。
早年间X|港有一位富豪,想要逃脱死期寻求永生而前往明月饭店寻求庇佑,却被明月饭店毫不客气的丢了出来,最终在明月饭店大门口耗尽阳寿。富豪的魂魄终日游荡于零界,最终还是其家人花了大价钱,才找到了一位能人将富豪的魂魄背了回来。
柳安木向后靠在真皮车椅上,大脑中飞快的在思考:“这小鬼既然选择逃去零界,说明他身上一定有能让花九庇佑它的筹码。”
但是这个筹码到底是什么,柳安木却毫无头绪。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让本就疲惫的神经也缓慢放松下来。
柏止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没有转头看他,只是轻声说道:“在想什么?”
柳安木闭着双眼,随口说道:“柏总知道花九吗?”
“明月饭店的大当家,早年间名声很大,不过这两年他行事很低调,也很少和外界接触,认识他的人不算多。”
柏止动作停了停,随后微笑了一下:“你对他感兴趣?”
“别的我不清楚,但能在零界立足,此人绝不会是什么大善人。”柳安木懒洋洋开口:“这个明月饭店恐怕也不是什么避风港,而是一个纯粹的交易场。那只小鬼连具像样的皮囊都没有,我在想它到底有什么筹码,才能让花九保住他一条性命?”
这次柏止没有立刻回答,前方的红灯悠悠变绿,街道上的车流缓缓动了起来。闪烁的红色尾灯,像是游动在城市里的怪物。
“据我所知,花九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人。”柏止发动了汽车,目光直视着前方:“如果有人能提供关于那个人的线索,明月饭店自然会不留余地地保护他。”
柳安木抬了一下眼皮,对他的话提起了一点兴趣。花九在道上名气极大,而且身份非常神秘,平日里常戴着一块面具掩饰面容,这世上见过他真容的人,可能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不过从明月饭店建立的时间反推,当年名声在外的花九爷,如今也应该已经是个耄耋老头。年轻时戴着一块面具,那叫风流倜傥,现在这个年岁如果还戴着一块面具,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了。
柳安木将手搭在车窗上,说:“找了四十年还没找到,就没想过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柏止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指节的位置有些发白。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许他在等一个奇迹……何况这么多年都等了,无非是再等四十年而已。”
空气中的苦味似乎更浓了一些,这种味道仿佛让空气都变得粘稠,给人带来无法抗拒的困倦之意。
柳安木打了个哈欠:“……奇迹?”
柏止后面说的话他实在没听清,大概是他真的和这车实在没什么缘分,每次坐到这车上眼皮就直打架,脑子里也昏昏沉沉的。
鼻尖萦绕着一股苦涩的气息,这股味道不重,却将空气中柏木的香气冲淡了不少。柳安木隐约觉得这股苦味就是为什么他这么困的原因,但此刻他的眼皮已经完全睁不开了。
……
坐在副驾驶的青年靠在车窗上,似乎已经陷入昏睡。黑色的大G缓缓在红绿前停了下来,袅袅烟气从扶手箱内一点点飘出,整个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很浅淡而苦涩的味道。
这是怀梦草独有的苦涩香味,也是传说中焚烧后香气能让人梦见起前世记忆的仙草。
柏止很轻地偏过头,他久久看着青年的沉睡的脸。那是一种缠眷而温柔的目光,就像是分别多年的恋人隔着一条马路,彼此久久的对望,只是简单的对视,就能相比于千言万语。
在绿灯亮起之前,他伸手盖住了青年垂在身侧的手指,温柔而不容拒绝地穿插进青年的指缝,与青年十指交握。
“其实多少年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