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发给我的四个脚印,前两枚泥鞋印重心区域分布很平衡,后脚跟处重,前脚掌和足弓处轻,这说明鞋印的主人走路上习惯把重心放在后脚掌上,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那时身体可能很虚弱,只有把重心放在后脚掌上才能维持自己的重心。”
张琳又调出了两外两张图片:“你们再来看这两枚血鞋印,前脚掌重,后脚掌轻,它的中心区域是在前半张脚,重心很难被把控,这更类似于孩童在学步的时候,前面有家长在牵引。所以我可以确定,这四张照片里的脚印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刘鹏听完她的汇报,沉默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匆匆说了一句“糟糕!”,就把电话给撂了。
王远皱起眉头,正准备多派几个人去支援刘鹏,刚拿起手机,一个电话就先打了进来:
随着电话接通,嘈杂的声音从电话重传来,隐约还能听见背景音离传来几声情绪激动的咆哮。
“头儿,有人来局里这闹事,我们实在拦不住,你快出来看看吧!”
听见“闹事”两个字,王远第一反应是死者家属又来了局里闹。
从尸体的被带回警局起,死者家属一方的态度就很强硬,死者的父母更是坚称儿子是因情自杀,而且在死前就向他们透露过有自杀的倾向。刘鹏多次找死者家属沟通,对方的诉求只有一个,就是尽快把死者的尸体领回安葬。
为避免事情闹大,局里的几个领导都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大门口。隔了感应门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就听见警局门外有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在撒泼吵嚷:
“这孩子有怨在身,你们现在不让我进去送旗,就是和那些坏人蛇鼠一窝!”
柳安木穿着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兜,和几个来吃瓜的同事一起跟在一众领导的背后。被几个民警堵在局外的是位妇女,头顶缠着五色花布,身上穿着藏青色法袍,袍面上用花花绿绿的线绣着不少纹路,头上的五色花布里还斜斜地插着几根雉尾。
大鹏隔着感应门远远看见王远来了,几个健步冲到王远面前。他抓了抓头发,把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全倒了出来:“头儿,这大妈已经在局里闹了半个小时了,非要给死者送什么黑令旗。我们就跟她讲道理,你说你既不是死者的亲属,也不是办案人员,让你接触死者尸体这不是违反规定吗?没想到这大妈不仅不听,还变本加厉,……”
剩下的话柳安木没有听完,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黑令旗”三个字所吸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和王远都抬头看向感应门外的中年妇女,或者此刻称呼她为“神婆”才更加准确。
神婆单手叉腰,宽大法袍下的腰板挺得很直,再加上她头顶的几根雉尾,像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在她几次侧身想从民警腋下钻过去的时候,插在法袍内的一面金边黑面的旗帜不慎显露出来。
随着令旗招展开来,一个红色的“令”字在黑色布面上尤其显眼。
只是这简单的几眼,柳安木就断定神婆手里的令旗并非假货。行鬼师若要奉请六丁六甲神,就需请出门内供奉的五灵旗,再在五灵旗的前面吊篙钱,所以辨认令旗的形制也是行鬼师的看家本事。
黑令旗如果是由阴灵请出,那这面旗就是阴间阴灵请求报复用,是东岳大帝或地藏王菩萨依因果循环,授权阴灵往阳间寻求冤亲债主以解彼此纠纷,简而言之就是“奉旨行事”。诸神遇此,只能加以劝和度化不可强行干涉阻挠,以免违反天理。
“大妈,您也别为难我们了,我们所里有规章制度,尸体我们是真的不能让您见!”民警们打开手臂筑成一道人墙,但谁也不敢真的去碰这位神神叨叨的大妈。
万一大妈顺势在他们跟前躺下去,这又该算是谁的责任?
大妈在几个民警的阻挡下进不得半步,不过还没等几秒,她就眼尖地看见了局里的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嗓门立刻大了起来:“你们谁是领导?我可是奉阴司的命令送旗,你们不让我见那孩子,回头阴司怪罪下来,我可要让他们亲自请你们下去问话!”
几个分局的领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个意思,这是遇到疯子了吧?
确认过眼神,几个领导谁也没有做声,只是挪着小步,往后退了一步,深切贯彻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后面的人见领导都退下来了,心里大呼不妙,这是要拿人挡枪啊,于是也纷纷挪起小碎步。
如此一来一去,站在最前面的只剩下程名这个还没搞清状况的傻小子。
程名傻呵呵看了半天热闹,半晌才发现自己左右早就没人了。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三哥早就已经拉上柏教授,两人一起躲去了最后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