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诸事繁杂,他们也不一定有空见我们。今日所闻不知真假,明日我们亲自去看看。”
轮椅较为显眼,因此他们兵分两路,沈清澄去县衙以巡察使的名义打探消息,谢其获去粥厂看实际施粥的情况。
每日午时,县里设立的十几个粥厂会同时施粥,灾民们可以自行选择,带上碗排队领粥即可。
由于距离施粥还有一段时间,谢其获决定先在城里逛逛。
街上人流稀少,开门做生意的店家就更少了。所有粮铺的大门都紧闭着,客栈的门甚至钉上了厚厚的木板。零星的酒楼茶馆还开张,但是不提供餐食,只能供应些酒水饮品。药店反而都开着,但也是门可罗雀。
谢其获走进一家靠近粥厂的茶铺,今日她特意乔装打扮一番,给自己编排了来县里寻亲的身份,点了碗最便宜的茶水就开始跟店家打探消息。
“掌柜的,我家叔伯好一阵子联系不上了,也去下面村里找了,受过灾的地方现在是一个人都没有啊,您一直在县城里做生意,知道村里来的灾民现在都被安置在哪儿不?”
掌柜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她拿出一个大壶,将茶汤倒入了青色的茶碗中,装满后双手端着碗送到谢其获面前。
“哎哟哟,今年被淹的地方可太多了,城里的收容所都住不下,官差们在西城门外搭了一些临时的房屋,你去那边找过没?”
昨日谢其获等人是从东边入的城,确实不知道城门外还有临时的安置点,喝完茶水付完钱正准备离开,圆脸婶婶突然想到了别的。
“也可能是去隔壁县打工了。当时洪水刚结束没多久,隔壁县里就有人过来招工,不仅工钱给得多,还包吃住呢。年龄也没什么要求,好多修不了堤坝的都去了。要是城里城外都没找到,你不如去富津县看看。”
隔壁县?昨日遇到的老翁要去的不也是隔壁县城?
“婶婶,最近富津县是不是也在赈济灾民啊?”
“是啊,这你都打听到了,就是富津县,他们县里有很多好心肠的富老爷。”
从茶铺出来,粥厂门口已经有灾民在排队了。
一样的面黄肌瘦,一样的风尘仆仆,一样的鹑衣百结。大部分是风烛残年的男性,也有为数不多的一些妇女带着年幼的孩子,青壮年基本没有。
谢其获不仅去了城内的几个粥厂,西城门外的也没错过,遇上一家开业杂货铺她还买了一个粗陶碗,往脸上抹了点灰,就近排队领了一碗粥。
等沈清澄回到驿站,谢其获已经在他房门口蹲坐了好一会儿。
县衙里的人不多,大多数都因差外出了。有巡察使的诏书,资料倒是可以随意翻阅,沈清澄果不其然也没发现有何不妥。
回到房里关上门,谢其获弯腰把碗捧到沈清澄眼前。
碗中的粥,米粒稀稀落落,米汤浩浩荡荡,定睛一看,碗底还点缀着三三两两的沙砾。
虽然水多米少,还掺着杂物,但沈清澄知道这是正常的,他看不出这碗粥有什么问题。
谢其获叹了口气,“颜色暗淡发黄,没有稻香,几乎都是碎的,这是陈米。”
据县丞所言,现在用的应该是今年县衙刚收的新米。
“县丞撒谎?”沈清澄眉心蹙起。
“不好说,县丞负责文书工作,粮食不一定由他经手。”
沈清澄翻出朝廷的档案,“灾情紧急,之前调取的都是邻近地区夏税刚收的新粮,这陈米也不是朝廷发放的。”
“看来粮仓是被淹了,粮食却未必。”
趁着天色尚早,两人决定到现场去看看。
原先的粮仓位于城北,不远处就是护城河,原本是天然的防御,谁知最后也是它为粮仓带来了覆灭。
粮仓原址交给沈清澄查看,谢其获小心翼翼地往河岸旁走去。
洪水冲毁岸堤是十几天前的事了,岸边的泥土依然湿滑软烂,谢其获拿着在路上随便捡到的木棍戳戳地面,确认结实才迈出下一步。
天光渐暗,谢其获认真探索着,沈清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要黑了,有发现什么吗?”
谢其获用木棍拨弄了几下地上的蚯蚓,抬头看看天,点点头,“有一些,先回驿站吧。”
听到这话,青崖手下发力准备把殿下推回马车,轮椅纹丝不动,底部已经陷在了泥中。
轮椅沉重,他们所在的位置可以站人,站不住轮椅。
青崖往上抬了抬,轮椅稳如泰山,青崖不知如何是好。
谢其获扔掉木棍往回走,路过便顺手把沈清澄连人带椅一起扛上了马车。
“看底下脏的,青崖,回去你得刷轮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