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顺着谢其获的视线看过去,语气沉稳平静,“定能如公子所愿。”
长青街上的人们也逐渐散去,今日可是万寿节,夜里还有许多活动,得回家早早准备一番。
这边谢其获刚到镇国公府门口就被正院的仆从拦住了,说是受老夫人的吩咐直接带回院里,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七月盛夏的大宅古朴幽深,庭院里只有零星的蝉鸣声。穿过郁郁葱葱的内院,就能看见正院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最先发现谢其获的是他的三叔母苏明蕙,她轻轻抚平裙面的褶皱,笑盈盈地迎上前来。
“其获回来啦,文思院已经派人传了消息来,轻松拿下了今年天工榜首,不愧是我们家其获!”
谢明远看着自己母亲对谢其获的热切,嘴里不知在些嘟囔什么。
空气中洋溢着欢快,只偏偏坐在首位谢老夫人脸色冷淡,语气不善。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圣上今日之举可有何深意?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明明瑞王正有意……”
见老夫人气得要祸从口出了,苏明蕙赶紧上前给婆母递上茶水止住她的话。
“母亲,其获并不知晓此事,而且如今圣上的旨意……姜贵妃应该只是对家中古籍感兴趣罢了,没有其他意思。”
谢明月见母亲止住了祖母的话头,松了口气将话题岔开,“对了,方才文思院来人说了,申时左右圣旨便会下来,看时辰传旨的人应该也在路上了,弟弟才从书院回来,赶紧让他回去收拾收拾准备领旨吧。”
苏明蕙也怕老夫人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连声附和。
在她二人帮助下,谢其获没怎么听老夫人的叨念就离开了正院,这可真罕见,虽然只有每月初一十五以及各种节日才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可因为老夫人没办法当着郡主的面训诫自己儿子,又总觉得谢其获桀骜不逊不够顺从,所以每次见面都要对他进行一番殷切教诲,轻易不肯放其离去。
离开的路上,谢其获一直在想刚刚谢老夫人的话。
听祖母的语气,看来瑞王这边不用再操心了,虽然林子帆挺莫名其妙,但来得可巧,正好给了我参赛的理由。至于圣上,应该有看出来吧……
再一抬头,发现自己竟走到了寒酥院,此刻的院子十分寂静,只有几名小厮在进行日常洒扫维护。
谢其获略带幽怨地回首,看着跟了自己一路的云杉,“礼服不在国公府中,你怎么也不提醒我走错路了?”
“开始的时候提醒了,只是公子在想事情,后来就没有再提了。”云杉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谢其获每次想起事情来就很难注意到周围,从小就这样。
就在谢其获想回隔壁郡主府的时候,路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公子,你果然在这里!”一抹浅蓝的身影出现在道路那头,手中捧着的衣裳就着阳光泼洒出细碎的光芒,垂挂髻上绑着同色的飘带,随着步伐荡出了一阵波纹。
“雪棠,你怎么过来了?”自家爹娘平日都住在与镇国公府一墙之隔的郡主府中,只有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才会在寒酥院中小憩片刻,雪棠这时出现在这儿确实让谢其获颇感意外。
雪棠空出一只手扯住谢其获衣袖,将其往寒酥院中带,“郡主知道了传旨的事,又听说你被叫到老宅去了,怕你赶不及更衣,便让我直接送过来。”
说着扭头看见云杉还站在原地,她把手中衣裳递到他面前,“快帮忙拿一下,怎么还傻站着,赶时间替公子更衣呢。”
听到这话,云杉没有言语,只是大手一挥利落地接过衣服朝谢其获的房间走去,放好衣服后,又立马转身回到了院子门口守着。
看了一眼板直站在院门口的背影,雪棠关好房门,手下利索地解下谢其获的腰带,嘴里还小声嘀咕着:
“小姐,云杉这个家伙,真是个木头,不叫他就不会主动搭把手”
谢其获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雪棠粉白软糯的脸颊,话语中透着无奈与纵容:
“他性子是木讷了些,没有母亲身边其他小厮那么圆滑,办事还是很稳妥的,少欺负他了。这里比不得我们自己府上,快帮我更衣吧。”
雪棠嘿嘿一笑,嘴里是说着知道了,眼睛里写着下次继续。
与此同时,肃穆森严的皇宫中,刚从繁琐政务中抽身的帝王拿起桌旁的茶杯,就着茶水送服了今日的丹药。完了抬眸看了一眼昨日新搬进来的漏刻,漏刻整体雕刻的正是整个京城,细致精美栩栩如生。
随着漏刻的时间到达申时,一个磅礴又精妙如游龙的“寿”字从城门中弹出,还伴随着“咚咚”的击打声,示意又到了新的时辰。
看着这个漏刻,皇帝想起了今日早朝的情形,唤来贴身内侍,“高文宇,那群老东西成天问问问,今日我同意了他们反而闭口不言了。你也觉得朕让太子即日起开始协理朝政的决定不好吗?”
高文宇缩着后背低着头,眼皮半耷拉下来,目光似乎有些涣散,出口的语调与平时并无不同,“小的是个愚笨的,只知道皇上向来圣明,皇上您所作的决定必然是不会有误的。大人们应该是终于得到了您的回复喜不自胜,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吧。”
皇上看了看这位从自己幼时便一直服侍在侧呆头呆脑的憨货,没再说话,重新将视线投到这个荣获天工榜头名的漏刻上,报时结束后城门重新合起,恢复成最初的模样,于是京城西北侧山下的阁楼又显得很是扎眼了,皇帝的脸色逐渐阴沉。
镇国公府吗?真是朕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