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周薇坐在一边,张口便道:“林泉客是我相识多年的好友,常常把画拿给我看,这幅画她前几日给我看过,不过那时只画了一半。”
周薇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却能明显感觉到在微微颤抖,几滴眼泪落在瘦削的手背上。
“抬头。”
颜不语看着她那双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哄小孩一般轻声细语:“没事的,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柳墨堂中许多仿林泉客的画作,我是在那看见的,”周薇带着哭腔,抬手抹了把眼泪继续道,“柳墨堂分为四部,分别是‘花颜’、‘翡色’、‘行隶’与‘逐月’。”
“‘花颜’绘坊间画本,‘翡色’专攻丹青,‘行隶’包括话本小说与书法,”周薇说到这顿了片刻,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逐月’。。。。。。‘逐月’是专门研究林泉客画作的,里头的画师们每日仿林泉客的画作画,待晚间再逐一评比。”
专门研究林泉客画作?逐一评比?
颜不语倒吸一口凉气——从古至今几乎只有已故的画家才会有这般待遇,又是有价无市又是专开个部门仿画,她究竟何德何能?
若是她那成日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老师在这估计得被气得半死,跳起来指着这群人的鼻子骂“有眼无珠”。
颜不语猛灌下口茶来压惊。
她那两个马甲走的其实都并非寻常路,“戏丹青”是靠着另辟奇径的同人画本吸引百姓注意。
“林泉客”则是借了那位朝中新贵的势,打着“限量”的招牌,又因太过神秘被而众人口口相传,说是如今难得的、不拘名利的绘圈清流,殊不知“清流”本人已经靠着限量画作赚得盆满钵满。
“市面上林泉客的仿画有九成都出自逐月,管事的还说要培养出个‘小林泉客’来,这幅画就是那吴管事拿出来的,挂在堂内让众人想办法补全——”
“若是谁能接得天衣无缝,便是‘小林泉客’了。”
天地良心,林泉客本人方才年满十九,这帮人便直接整了个“小林泉客”来,待过段时日指不定真能给她来个“儿孙满堂”。
她想起谢讳之口中的假林泉客,问道:“那个什么‘小林泉客’近日已有人选?”
周薇沉默良久,抓着衣袖的手越发用力,最后低声答:“不错,昨日选上的,是位四十余岁的男子。”
那便对上了。
颜不语看周薇的反应像是认识那假林泉客,只是既然周薇不愿说,她也不想逼问。
“我。。。。。。”周薇喉咙有些干,喝过她递来的茶水后咳了两声才继续,“我收拾茶具时曾听见吴主管与大公子在谈话,只是距离太远,没能听清。”
谢琢玉,又是谢琢玉。
原文中的他分明对女主爱搭不理,一心想找那个失踪的白月光,殊不知那位白月光就是近在眼前的女主。
“你身上的伤是从哪来的?”
周薇垂眸,长睫微颤:“收拾茶具时因失手摔了杯子被吴管事责罚。”
周薇并不擅长说谎,每次说假话都会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抓着袖子,将声音放得很轻。
昨日看那小厮的反应便知周薇在柳墨堂中绝非是个普通的打杂丫鬟。
既与假林泉客相识,又对逐月部如此了解。。。。。。一个打杂侍女腰间却常挂着沾有色粉的香囊,当真不会遭到怀疑吗?
。
谢府,柳墨堂。
热气随馥郁茶香四散,将原先堂内的冷木清香冲淡,墙上挂满书法画作,淡色座椅边的瓷白花瓶中插着同样淡雅的花束。
座上男人芝麻大的五官几乎都被横肉挤作一团,勉强才能分辨出些讨好的意味:“江大人,您看过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