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今年三岁,已经是有着一定思维能力,开始学着用自己的方式学习并探索世界的年纪。
她还没有很好的分辨好坏的能力,还不懂为什么大父大母对她态度冷漠,还不理解为何阿翁对她狎昵有余却爱重不足,可生存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朝着周围对她倾注最多保护的人索取依赖。
宝儿最喜欢阿母。
阿母呼唤她的时候,声音是柔和而温暖的。阿母看着她的时候,眼睛是含笑而温柔的。阿母拥抱她的时候,宝儿就回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
所以在一堆陌生人将她从小窝中带走的时候,宝儿想过要哭。可当她很快见到了王?之后,她就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哪怕被从家中带走,再也没有回去,宝儿也没有感到难过。
直到阿母突然有一天很认真地对她说,她要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会再见宝儿。
很长很长,是有多长呢?对三岁的宝儿来说,一个可以让她软绵绵地卧倒在软榻上,被阿母带着出去晒太阳的下午也是很长很长的。可阿母说这远比宝儿能够想象得所有都要长。
在王?离开的那些时日里,宝儿被接到田家抚养。田家的条件比金家要好,臧儿的育儿经验相当丰富,田?也没有辜负自己对王?许下的诺言,所有人都对她呵护有加。
宝儿过得远比在金家要好,她也喜欢所有对她很好的人,可是田家没有阿母。
她要阿母。
田家新晋上任的小祖宗偷偷躲在庭院的角落里,鼓着眼泪包开始日常突发性地想阿母。
她还是不能理解阿母口中的很长很长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概念,更不知道阿母为什么要离开。三岁小孩的大脑里面还塞不下太多复杂的叙事,所以宝儿将自己哭成了一个大花脸。
于是当心情复杂,还在踌躇自己是否真的要下定决断的刘启被田家人引到庭院,经历了一阵慌张寻找孩子的上蹿下跳之后,终于对上的就是这样一个哭得稀里哗啦、满脸狼藉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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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尚小的田胜有些畏怯地扯着兄长的衣摆往前挡,田?顺势往前迈出半步,一脸冷静地开口为宝儿解释:
“殿下。宝儿她年纪还小,孩童天性率尔,对阿母心存依恋,发自内心地感存实属常事。未知礼节,还望殿下勿怪。”
刘启没有开口:他难道是什么不近人情,很小心眼的人吗?竟然还能被认为会跟三岁小孩计较。
身手矫健的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把将死死蹲在地上,婢女哄了半天不为所动的宝儿连根拔起,捞到了怀里。
宝儿被突然的失重感吓得一惜,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哭泣,她噙着没完全掉落的眼泪,一双红肿的眼睛愣愣地盯着刘启看,然后小嘴一张,缓缓打了个哭嗝。
“……。。…怎么能哭成这样的?”刘启长叹,见周围伺候的奴婢竟然没有一个有眼力见的给他递块帕子,干脆揪过自己的衣袖,给宝儿擦了擦脸。
“别哭了。”早为人父的太子殿下经验丰富,深知小孩压根反应不过来,干脆利落下手转移注意力:“我带你去见你阿母。”
这一招效果非凡。宝儿很快就忘了自己在哭的事情,窝在刘启怀里扯着他的衣襟,连连追问阿母在哪。
刘启对小孩的包容与耐心其实很高:他长期需要同时面对并且处理复数个年龄最高不超过五岁,都是被亲妈捧在手心上精心呵护,且和他存在不可推卸的直系血缘关系的心智未发育雄性幼崽,承担应尽的抚养义务,调解他们之间发生的各种矛
盾。
这样堪称恐怖的境遇,极大地锻炼了刘启的抗压能力。宝儿只不过是问题多了一点,还理直气壮,情有可原,就算不提他有爱屋及乌的滤镜,刘启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烦人的。
只是母亲改嫁高门,一开始并不方便将小孩带上的道理,对于三岁小孩来说显然还是过于复杂了。
宝儿懵懵地听完全程,不知道在脑海中进行了怎样的筛选再组织,最后竟然一脸震撼地指着刘启,吓得田家不少人瞬间心脏骤停:
“坏人!”
导致阿母离开她的坏人原来就是你!
“明明,好看。竟然,是坏人!”
宝儿伤心难过,很快又变成了软趴趴的眼泪包,窝在刘启的怀里,赌气地不肯抬头理他了??但她还要跟坏人去见阿母,就算再难过也得跟漂亮坏人走!
田胜面色苍白,心里默默开始为小祖宗祈祷,身体又相当诚实且迅速地将兄长护至身前,手指死死扣着田?的衣角。而饶是口齿伶俐如田?,此刻也被宝儿的诚实噎得难以反驳。
确实是导致这一问题所以发生的罪魁祸首之一,最终荣获“漂亮坏人”绰号的刘启:。。。。。。小孩还真不愧是她妈亲生的。刚才没哭原来还有光忙着看脸的原因是吧?
“对,我是坏人。”太子殿下从恶如流,欣然认领这一评价:“但我也是你新阿翁。”
他顶着宝儿一瞬间抬头不可置信的目光,轻轻地刮了刮小孩的脸蛋,声音显得无辜又温柔,却轻轻松松直戳小孩软肋,非常符合宝儿对此“漂亮坏人”的定义:“宝儿以后只能喊坏人作新阿翁,才能够继续和阿母在一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