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一听,如同油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寄希望于院落里的仙长们,却发现无论他们如何呼唤,这些仙长们都没有任何动作。
眼见他们动作越来越粗鲁,韩纪出声打断:“你们莫去叨扰他们了,他们本就受了怨毒之力侵蚀,又中了那妖孽的奸计,吸入了毒雾,稍有不慎就会被妖邪控制作恶,说不准还要死在你们前面。”
她顿了顿,目光扫视在场众人,继续道:“不过,你们要是这样推他们,万一不幸让他们被妖邪所控,先死的就是你们了。”
此言一出,宾客、女眷、丫鬟、小厮纷纷不敢再动。
他们迟疑着、彷徨着、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地跪倒在韩纪身侧,哀求道:“还请仙长搭救!”
韩纪沉吟片刻,十分为难地说:“诸位,非是我楚某人不肯救,实在是有心无力。地上躺着的这些可都是各大仙门的精英,我只是玉苍派中一名无足轻重的小弟子,他们尚且救你们不成,我如何能救?”
“仙长救命!只要仙长能救我,我愿酬以百金。”
“仙长若是能救我——不,救下幼子,我愿献上所有家产。”
韩纪偏头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应许,微蹙着眉,思?良久方才应道:“我乃修仙之人,不图钱财名利。如今诸位将性命交付与我,我也需把一些事情说明白了。目前唯一能救你们的办法,是化解这怨毒之力。怨毒一去,你们便不会被妖邪控制自相残杀,地上躺的这些仙门子弟也能恢复灵力,届时也能撑到仙门长老到来,驱除邪祟,你们自然也就得救了。
”
凡夫俗子听不懂什么叫怨毒,只道这方法能让自己活命,纷纷点头答应。
韩纪拍了拍手,跃下板车解释:“所谓怨毒便是由怨念结成的邪毒,可让万事万物化妖作恶,可怕得很。当然,怨毒并不是那么容易形成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嘉州城的这只妖怪应该是只海棠树妖,这树妖妖力虽小,但有怨毒之力相助,在座诸位都闻过海棠花香,喝过海棠花茶,吃了由海棠花制成的糕点,都中了怨毒。如今,只有化解怨毒,才可以保你们不死,诸位不妨想想,这怨毒从何而来?”
韩纪并没有将话说全,怨毒并非是所有怨念都可结出的,此次的怨毒之所以滋长得如此迅速完全是因为借了神木简之力。
众人低头思索,却没有得出结果。
一树海棠,又能生出什么怨毒呢?
夜风中吹来海棠花的香气,被王婆抱在怀中的头颅又开始低声哼唱渔歌,这一次那渔歌不再阴森可怖,凄婉动人的旋律在雾沉沉的夜里好似一叶小舟里透出的点点灯光,歌儿顺着水流缓缓飘向长满苇草的白沙堤,王婆紧抱着头颅流下两行浊泪。
“这是清溪镇那边常唱的渔歌。”
“这徐府之中可有清溪镇人?”
宾客们低声议论起来,一直隐在韩纪影子里的春生忽然开口说:“楚仙长,我听老管家说过,之前后院的海棠树是种在锦绣阁的。听说那阁里有个美丽的锦绣夫人,她就经常唱一些渔歌,会不会与她有关?”
听见这句话的丫鬟与小厮交头接耳,互相询问着对方知不知道这件事,宾客们则将目光移到徐云石身上,示意他赶快给仙长一个答复。
徐云石脸色登时变了,刹那后露出些许怀念之色,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他摩挲着手上的碧玉扳指,怀念道:“锦绣夫人确实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她那样善良那样仁慈,是决计不会与这树妖有勾结的。”
韩纪双手抱胸,端详着他的神情,冷冷道:“仔细说说。”
徐云石柔声道:“在五六年前的一个秋日,我与管家去嘉州城附近的村镇里收粮,返程之际在清水溪畔救下了溺水的锦绣夫人。她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收留了她,日子久了,我们渐生情愫。一年之后,她怀了孩子,可是好景不长,那孩子没保住,此后她终日郁郁寡欢、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她生前温婉善良,死后我也请了人做法事,不可能与她有关的。”
韩纪反问:“若是思子心痛,抑郁而终,确实不会怨气结毒,惹得树木化妖。但如果她的死如你所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找人做法事?”
徐云石神色微变,良久才道:“人死之后做场法事无可厚非,现在并无证据证明锦绣夫人与树妖之间有联系,仙长还是不要妄下决断,玷污旧人。”
韩纪道:“是与不是,开棺验尸便可知晓。既然她死在徐府,你应当知晓她的尸身葬在何处。”
徐云石怔愣一瞬,开口答道:“在嘉州城外往西五十里的坟地之中。”
韩纪追问:“石碑还是木碑,碑文上写的什么名字?”
徐云石思?片刻,答道:“石碑,写的是……写的是什么,时间太久,我有些记不起了。”
韩纪冷眼斜睨着他:“徐员外,你再想想,你与她渐生情愫,她为你落胎而死。不过五六年,你连她墓碑上的字都不记得了么?”
徐云石讪笑不语,身侧的账房先生李元站出身来,答道:“这位仙长,因着锦绣夫人想不起自己的姓名,我们石碑上便没有刻字,老爷这些年为了家中生意殚精竭虑,不记得这些细枝末节之事也在所难免。”
韩纪扫了李元一眼,开口唤道:“小——阿随,现下有个事情要请你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