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些湍急的溪水冲刷着岸边圆石,发出巨响。
阿随屏住呼吸,提起手中尖木对准韩纪的后心,却因锁妖契的原因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
好在,他原本也已经做好准备,有这锁妖契在,他伤害不了她,他只要吓她一跳,让她脚滑就好了。
阿随又走近两步,正要在她耳畔开口大喊,却不曾想韩纪竟在这时高高举起尖木猛然下刺。
水花飞溅,阿随吃了一惊,不慎踩在水中一块圆滑的石头上,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去。
身后陡然传来哗啦啦的巨响,韩纪下意识偏头一瞥,正想伸手拉他,却不曾想他向后跌倒之时,身子被溪水裹挟着又往前移动了一些,双脚直直踹在韩纪小腿上。
她一时不察,连人带鱼带尖木摔进水中。
扑通一声,冰冷的水花溅起。
韩纪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睁开眼来,只见溪水之中有红蛇游动,爬起身时,才发现脚下的小半片溪水已被鲜血染红。
她惊愕地低头看去,只见阿随仰面飘浮在溪水之中,面色惨白,双眼紧闭。
尖木贯穿了他的胸膛,朝向天空的一端插着一尾小鱼。
韩纪将他拖回岸上,借着火光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尖木,抓来自己的外衣揉作一团堵住血洞,单手捻诀施法替他止血。
不多时,滴滴汗水顺着她的下颌从面具下滴落。
韩纪灵力耗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好在只晕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捂着钝痛的胸口爬起,将被血液染得湿红的衣裳丢到一旁,扒开阿随的衣裳,却见到他胸膛上一新一旧两道伤口。
新的那个,是她手中木刺捅开的,血淋淋的像个黑洞。
旧的那个,创口平整,缝得也很漂亮,不像是意外的伤口,倒像是……被医术很高明的大夫剖开胸膛,取出了什么东西,又再缝合上。
汩汩流出的血没给韩纪太多思考的时间,她翻出行囊中的衣裳再次堵住血洞,好半晌见伤口没有继续渗血,才伸手费力够来另一个装药的行囊,在里头翻找着药瓶。
韩纪翻出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药瓶,只能凭借着药瓶上沾着的红纸辨别用途。
她拔开那写着创伤药的药瓶瓶塞,先是闻见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紧接着,那独属于创伤药的淡淡药香味便从这奇异的味道中溢了出来。
左右这伤药是他自己买的,韩纪没想太多,将药粉均匀地抖落在他伤口上,从内衫上撕下一条白布将伤口包扎好,这才捡起湿透的衣裳走到溪边将血水洗净。
阿随醒来的时候,火堆即将熄灭,月轮依然明亮,夜风中漂浮着淡淡的鱼肉香气。
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他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上身除去几处伤口上缠着的白布条外,几乎是不着寸缕。
他左右四顾,只见左手边靠近火堆之处有一个三根木头搭成的晾衣杆,自己的衣裳和那黑心女人的衣裳都搭在上头烤火。
一阵夜风吹过,垂落的麻布衣裳在风中上下翻飞,阿随定睛看去,只见那黑心女人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蹲在火边烤着鱼儿。
火光照得她脸上面具红通通的,她耳垂上的流苏耳坠就像是雀跃的红蛇。
红色的蛇,有毒的蛇,无声无息的蛇,正慢慢朝他吐信。
他的心猛烈地紧缩,似乎被谁伸手握住。
韩纪见他醒了,径直朝他走来,将烤鱼递到他手边,冷冷道:“把鱼吃了,伤口很快就长好了。”
阿随看着眼前焦黑的鱼,视线渐渐下移,停在她中衣下摆凌乱的线头上。
半晌,他闷声道:“给我吃了……你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