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她的目光永远向上,她的脚步从不停留。
“你这个丑八怪,小杂种,脑子摔糊涂了吧?你居然说她是你阿姐?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她就是我阿姐!”
“好啊!你喊一声阿姐,你看她理不理你。”
“喊就喊!”
“你喊啊!你是不是心虚了,你自己也会知道她不会理你吧?!”
“阿……阿……阿姐!”
黑心女人转过身来,阿随吃了一惊,闭上眼睛,退了出来,一颗心在胸膛之中狂跳不止。
韩纪换上强盗灰白色的衣裳,掀开长幔走出,一面理着过长的袖口,一面吩咐道:“你身上那件衣服窟窿都要比布多了,拿去换上。”说着将神台之上另一包东西丢给立柱前蹲坐的阿随。
阿随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狐疑地看了一眼韩纪,将短剑插在腰后,掀起长幔走了进去。
他褪下身上带血的黑衣,颇为嫌恶地提起那一件算不得多干净的打着补丁的淡绿色衣裳。
这一提,他便看见了衣服底下放着的伤药瓶和一截白色的布条。
他透过枯柴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黑心女人背对着他坐在神台之上,垂着脑袋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终于,他抵不住身上尖锐的疼痛,拧开药瓶,咬着牙将止血的药粉洒在右肩上的伤口之上,将白色布条在肩上缠牢,这才换上衣服走出。
韩纪听见声响,提起青木杖,头也不回地走出庙门:“拿上东西走。”
阿随走到神台旁边,正要提起包袱,却见那包袱之上放着一张烤饼。
严格说来,这不能算是一张烤饼,只能算作大半张烤饼,阿随几乎可以想到,这黑心女人是如何一边吃着烤饼一边收拾着包袱,在系好包袱之后,顺手将没吃完的烤饼放在了上面。
她真当他是狗么?!
她以为他会吃她吃过的东西吗?!
阿随拿起烤饼,背起包袱,一边吃一边跟着韩纪往外走去。
二人出了破庙,沿着山路走了小半个时辰,便走到了热闹的小镇之上。
韩纪在路边的小摊之上买着干粮,阿随便站在一旁等她。
他的目光瞥过临街的药铺,放出一丝狡黠的光彩。
他抿了抿唇,走到韩纪身后,试探道:“伤药用完了,我想去买一点,能不能给我些钱——”
韩纪从钱袋中抓了一块碎银,头也未回地赶他:“去去去,老板肉的肉的肉的我要肉的,不要加糖,要辣的……”
从始至终,她的眼睛始终都只盯着那锅炉之中热气腾腾,洒满了白芝麻和香葱的烧饼。
阿随快步走到药铺之中,将那一块碎银子放在柜上,低声道:“拿两瓶创伤药,再要一包毒药。”
药铺的伙计眉头微蹙,狐疑地问道:“这位客官,你要毒药做什么?”
阿随连忙偏头看向门外,见那黑心女人正在远处的包子铺买包子,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道:“拿来毒耗子。”
伙计打消顾虑,将三小只药瓶递了出来,掂了掂那小块碎银,又从钱箱中摸了十几枚铜板递给阿随。
阿随接过铜板,抬脚便往外走,却不曾想一个男人背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突然冲了出来。
他躲闪不及,被这闷头赶路的男人撞在受伤的肩膀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男人撞了他,只觉得撞在一堵铜墙铁壁上,却顾不得自己的疼痛,将背上的老太婆放在地上,忙不迭地朝药铺里磕头,边磕头边哭求道:“林大夫,我求求您,您救救我娘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您,救救我娘吧!”
阿随捂着肩膀,往那地上躺着的老太婆脸上看去,只见她双颊凹瘦,面色灰扑扑的如同腐烂的落叶,确实是性命垂危。
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捋着胡子从药柜后走出,阴沉着脸道:“王老六,我先前为你娘子开安胎药,为你小儿治病,为你治你的腿伤,你都与我赊账,说是什么一定会给!可如今你又背着你娘来找我,你娘我能救,你拿钱来!”
王老六身子猛地打起颤来,待到他抬起头时,已然磕得头破血流,哭得满脸泪水。
他慌慌张张地解释:“林大夫……我知道您是好人……您的大恩大德我王六永世不忘……半年来我们全家省吃俭用终于将欠您的医药费凑齐了,这次原本是要一并带来的……”
林大夫眼睛眯紧:“哦?那药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