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喜笑着道:“说起来也是有缘,正好碰上了内务府皇商范家的人,他张罗着人做的。”
他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暮雪听完,道:“这家听起来确实挺能干的。”
她把指尖在桌上一点一点,想了一会儿,吩咐延喜:“请人来做面花了多少银子?该给多少拿多少给他。回头你找伍嬷嬷记个账。”
延喜答应一声,正预备出去,却被喊住。
“你等等,”暮雪道,“另外让那个范五做件事。他既然是皇商对于市场上的行情应该很了解。叫他把近年来山西地界的米价丝绸价茶叶价等等写成折子,一并报来给我瞧瞧。”
说来也不怕人笑。暮雪虽然想做生意,可她甚少有可以直接和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的机会,对于物价并不明朗。虽说在京城里借着查当铺的账知道了一些珍贵古玩并稀罕衣裳能当多少钱,可是对于一些小的更廉价的日用品该卖多少钱并不太清楚。
这时候正好让范家去做这件事。
延喜他未曾想过公主既然有此问。从前在京城的时候,他私下里也同其他王府的太监们有过交谈。一般来说,这些龙子凤孙不会亲自问这些金钱之事,俗气!太监们也会议论:“好歹是一位爷,怎么担心起这些事情来了?”以为有失身份。一方面是因为观念素来如此,另一方面太监们也不大想主人那么清楚钱的事。
然而延喜是个识时务的人。在公主面前他素来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这时候若再说讨人嫌的话,那才是真真正正打入冷宫了。因此什么都没说,只是满脸堆笑着答应。
在他走后,暮雪又担心,这范五靠谱不靠谱?万
椿?日?
一见她年幼是个公主,随便拿些东西糊弄她,也未可知,于是又叫来了伍嬷嬷,让伍嬷嬷爹白日里也到市场上打听一番物价,报与她知。
那边延喜一见范毓奇,便笑着邀功:“我可是在主子面前好好夸了你一回,够厚道吧。”
“多谢公公体恤。”范毓奇作揖,顺带递上一个荷包。
延喜接过,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笑意愈深。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造化还在后头呢。”
将荷包收下,延喜另外问范毓奇刀削面要多少钱,这厨子叫人家出来该给多少钱,问清楚了,自己又掏了相应的数目给他。
“这是四公主吩咐给你的。我们主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帮她做事,他不会让你吃亏。”
范毓奇拿着这钱,都愣住了。
他跟着爹做生意,也接触过一些贵人,帮着做一些事,费力又费钱,只求他们正常经营不被随意打压。那些贵人们,待他们商人的态度,都是一个模样:我能让你伺候,是给你脸了。
像四公主这样的,他是第一回见。
随后延喜公公又说到了公主想知道物价行情的事,范毓奇自然满口答应,不在话下。
范家是生意人,在几大县都有铺子有房子。回到这里的范宅,他高高兴兴地向范永斗禀告:“……这位公主,是个厚道人,极好相处的。”
范永斗捋捋胡须,没有表态,只说:“你把公主交代的差事办好。”
这位四公主,素来名声不闻,可这样看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想知道本地物价,定然是不愿意让其他人随意糊弄。又或者对于商贾知识有些兴趣,打算多弄些银钱进账,好好过日子。
她可以说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外来户,猛龙过江,也得试探深浅。对于从物价这个点入手,确实不错。要知道,往归化城再到漠北的货物几乎都是从他们这儿发出去的。知道了这头的物价,也就算知道了源头的成本价。
如此行事有章法,看来漠北那边的生意,除了土谢图汗手下官员以及活佛手下喇嘛需费心神之外,还得多加注意这位四公主。
范永斗思量片刻,对儿子说:“让人把你媳妇从张家口接过来。”
“叫她过来做——”范毓奇说到一半,反应过来。
公主是个女的,还年轻。他也正二十来岁,就是为避口舌,公主也不会主动召见他。
这事还真得叫他媳妇过来。
于是连夜差人赶赴张家口,让范毓奇之妻周七娘赶紧过来。怕赶不及,也不要来大同了,直接去杀虎口那边等着。
晋商做生意,向来是男人单独外出,不带女子的。
周七娘接到家人传话,还有些懵。
她嫁到范家五年,与范毓奇聚少离多,生了个儿子才两岁。
“这,叫我去,但福儿怎么办呢?”周七娘哀求道,“再说,这生意上的事,我全不懂啊。”
婆母态度坚定:“叫你去就去,福儿有我照看着。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是因为你,让老五的差事有了闪失,错失良机,那你就是整个范氏的罪人!”
这话吓得周七娘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