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刻钟内,于裴响而言堪比锥心刺血的剖白,变成了自作多情的证明。他知道自己对白翎的误解了,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自作多情”四字,伤人最深。白翎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裴响,不是这样,没这么严重,错都是他一个人的,是他当初没讲清楚——
可是两人照面,数驾鹤车在等他们起飞,现在怎说得出口?
白翎挂不住笑了,无措地抿起嘴。
他甚至想去驾鹤一脉的车上避避风头,连珠真人那儿也行。
怪不得两位真人看到裴响时,反应是那般古怪。任谁见他俩一反常态地先后出小树林,还一个坐立不安、一个泫然欲泣的,肯定都能猜到出什么事了。
裴响却已走到鹤车前,挑起了另一侧门帘,停步侧身,面无表情地望向白翎。车门冲白翎大开,他简直无路可退、无处可去。
诸葛悟察觉了什么,将他挑的那侧门帘放下了。可是,白翎对上师弟凝定的视线,最终上刑场似的钻进了车厢里。
诸葛悟问:“是否要我去……”
“别别别!”白翎不能再受到更多压力了,连忙挽留师兄。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裴响不可能跟诸葛悟挤在他对面,白翎只得往边上靠,留出师弟的空位。
他盯着前方的茶案,浑身僵硬。
光影轻动,门帘声响。短暂的窸窸窣窣过后,故人暗香袭来,裴响在他身旁落座。
第63章六十三、脱缰
灵鹤清唳,车厢顶部的灵石放亮,灵光游走成维持平衡的法阵。对坐的三人皆纹丝未动,转眼已飞上长空。
没有一个人讲话。
饶是能说会道如白翎,现在也跟灌了哑药一样。车厢的左侧是门,右侧是窗,透过窗纱,外面的夜幕一览无余。
三驾鹤车先后飞掠银月,明明是毕生难得一遇的奇景,白翎却满怀酸楚,连恐高症都没发作。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景象上,只恨不能跟前面拖车的灵鹤换个位置。
能装死装到目的地吗?
师弟的眼睛还红红的呢,他这个当师兄的作为始作俑者,一味逃避岂不是太造孽了。
可当白翎稍微转头,立即对上了诸葛悟若有所思的目光。诸葛悟的体表覆着一层浅晕,估计是服用仙丹不久,内伤未愈,不过一直看着他俩,等着谁给他一个解释。
白翎更羞愧了。
他仓促地瞥了旁边一眼,却见裴响始终目不斜视,垂眸看着茶案。少年人的神情如死灰一般,平静得可怕,白翎心底“咯噔”一声,感觉逃不过去了。他必须说点什么。
不料,诸葛悟先开了口。
他别有深意地道:“修行之路漫漫,须持一方皎洁心境,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若是种下心魔,日后每次进境,皆是刀山火海。”
他停顿片刻,道:“阿翎已突破至金丹前期了,兼成上上品灵根,很不错。小裴亦面临育灵根的关窍,莫要留下什么隐患才好。”
不愧是诸葛悟,如此关头还能从修行切入,提点二人。白翎险些走火入魔过,深知此事开不得玩笑,立即招了:“师兄,是我和阿响讲话出了些问题。”
诸葛悟:“哦?哪方面的问题。”
白翎僵硬道:“我……我嘴上没把门的,冒犯了阿响……”
诸葛悟道:“你不是一直如此吗。看来,此番格外冒犯?”
确实没有比双修更冒犯的话题了。白翎心虚地笑了两声,身旁的裴响忽然说:“不。是我多虑,误会了师兄。”
他声音轻轻的,还有些沙哑,说罢便撇开头。
白翎忙道:“不是的!真是我的问题,我……”
“停。”诸葛悟略一抬手,道,“将你冒犯小裴的话如实招来,我作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