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车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透过车窗看去,警车正逆着他们的方向背道而驰。迟彩萍回头望着,警车的目标似乎就驶向了西夏小区。
年轻司机好奇地看着警车看了一眼:“嚯,三辆警车出动,好大的架势。”
“好好开车。”迟斌提醒着司机,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前方就是火车站。远远地望去,红蓝色的警灯已经笼罩在了站前广场,司机见这阵仗,点评道估计又有不法邪教组织煽动暴乱了。
眼见着司机即将抬表,迟斌急忙地说:“我们换地方了,调头。”
“去哪儿?”
迟彩萍脑子里空白了一秒,随后脱口而出:“北武当庙。”
“北武当庙?那可在石嘴山哪。”司机吓了一跳,猛地摇头:“四十多公里,都到贺兰山上了,不去不去。”
“二百块钱。”迟彩萍攥紧了拳头,马上补充了一句:“不,三百。”
出租车果然调头了,一路向大武口飞奔而去。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着迟彩萍,心生疑窦:“你们是去汝箕沟的?不对,你们这打扮也不像是矿工。”
迟彩萍没有说话,司机也识趣地闭上了嘴。车辆疾驰的窗外,是西北秋冬肃杀的夜色,从夏到秋,兜兜转转的他们最终还是回归到了原点。
车辆缓缓地停了下来,庙宇在层峦叠嶂的险峰中格外庄严。目的地到了,迟彩萍和迟斌头也不回地走下车,但他们并没有进入宝相庄严的寺庙,而是继续向东的茫茫夜色中走去。
不知何故,出租车留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开。迟彩萍示意迟斌不要回头,赶快向前走。
这一路上,迟彩萍已经盘算好逃亡计划:公安既然已经包围了西夏小区,今晚必然会在火车站和货车站设卡搜查。但公安的速度再快,他们的搜查范围在一夜间也出不了市区。今晚,迟彩萍和迟斌先在山上躲一夜。明天一早,他们下山直奔石嘴山站,先从石嘴山坐车去西宁,再由西宁一路南下到广东。
迟彩萍边和迟斌讲述着这个计划,边漫无目的地向前方走去。山上偶有早年矿工搭建的临时板房,只要能遇见一个就能容纳他们母子今夜落脚。
不知道向前走了多久,迟斌已经气喘吁吁:“休息一会儿吧妈妈,就休息一小会儿。”
迟彩萍打着手电环顾着四周,寂静的山林被包围在漆黑的夜色中。迟彩萍稍稍安心了些,她找到了一块平地,又从行李箱里掏出两件大棉衣:“睡一会儿吧,但天冷,不能睡太久。”
把棉衣披在身上,迟斌靠着迟彩萍的肩膀缓缓睡着了。
迟彩萍也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但她睡得并不安稳。山上的风、往日的记忆和未来的路一时间都涌到了身边,她觉得累极了。半梦半醒间,耳畔突然隐约传来警笛的长鸣。这两年,警笛声就总是出现在她的梦中,扰得人不得安宁。
不对,这不是梦。迟彩萍猛地睁开了眼睛,她侧耳又细细地听了起来。暗涌的风声里,确实夹杂着威严的警笛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让迟彩萍瞬间意识到这个现实。
“小斌,小斌!”迟彩萍用力地拍打着迟斌,脑子里很快浮现起那辆停留在庙宇门口的出租车。或许是伸张正义提供线索,或许是惦记着公安的悬赏金,司机还是报警了。
迟斌从懵懂中醒来,失温的身体直打哆嗦。迟彩萍再也顾不上更多了,牵着迟斌向前方跑去。刚睡醒的迟斌又冷又累,他提着两件行李,脚步很快放慢了下来。迟彩萍让他扔掉了一件手提包,那里原本装的是为去广东准备的夏装。迟彩萍不敢回头,她生怕回头看到公安已赶到山麓近在咫尺,但好在公安还没有追上来的迹象。
漆黑的视野里,迟彩萍关掉了手电筒,只是凭借着感官在山路上快步走着。或许夜晚也能成为他们的保护伞,只要视野里没有光,就说明公安还没有到。
身后迟斌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直到摔倒在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妈妈,我跑不动了。”迟斌瘫倒在地,周遭甚至回荡着他几近极限的心跳。
黑暗中,迟彩萍一个巴掌重重地扇了过来。在迟斌的记忆里,这是妈妈第二次打自己。上一次,还是他们要逃离大同前改口身份的期间。但是打吧,挨巴掌也比这担惊受怕的日子好多了,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挨多少个巴掌都行。
“妈妈,活着好累。”迟斌说。
隔了片刻,他的耳畔回荡起迟彩萍的哭声。那哭声就像是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发泄着对坎坷境遇的控诉:她提起了两年前杀人时的软弱,她没能制止迟斌跑出去求助;她提起了抛尸时的粗心,她没能忍着心底的恐惧将货箱仔细检查;她提起了改名时的犹豫,她没能和老街坊们断绝关系以消除后患;她提起了自杀时的愚蠢,她没能在被公安收集指纹后当机立断出逃。
夜色中巍峨险峻的山峰岿然不动,似乎在默默聆听着这对抱头痛哭的母子无助的呐喊。东面的银川平原坦荡辽阔,西面的阿拉善沙漠苍凉无垠。崖壁险峭,山峦跌宕。极目远望,这是一片松涛林海深盖高坡深谷的广袤天地。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灌木丛里突然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
第13章01、开凿温泉浸浴,喷涌地壳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