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宁夏银川。
这天傍晚,银川的怀远夜市里热闹非凡,弥漫着炙热的烤肉香。
前几日,江建军离开陕西后便辗转五六百公里,从神木抵达了银川。他的一位在银川的老朋友早就安排好宴席,要请江建军吃一顿香喷喷的手抓羊肉。
此时,羊肉咕噜咕噜下锅煮熟,浸透了佐料的香味儿。江建军发现,用手抓着吃的时候,就不那么在意蘸不蘸酱汁去腥了,一碟辛辣生蒜片、一盘凉拌沙葱,吃饱了再来上一碗汤浓味鲜的搓面,足以让江建军拍着肚皮直呼过瘾。
前来招待他的是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罗锡园,而这个位置往前数两任,坐着的人正是已经牺牲的史跃平。
在罗锡园坐到这个位置后,他根据史跃平生前追查的案件,掌握到了一些江建军不知道的线索:
“吴文雄这对父女,应该是在1997年春节后不久到的银川,具体日期实在追溯不到了。当年,红星造纸厂是我们这里一个很大的私企,所以不缺车间工人、只缺技术人才。”
“对,去年我就调查过,吴文雄早在来银川前就是北京丰台一家纺织厂的技术骨干。”
“所以,他应该是向红星造纸厂展示了他这方面的能力,因此迅速获得了造纸厂的信任,并被分配到一套西夏小区的商品楼住房。听厂里的老门卫说,吴文雄用短短数年帮助厂子搞了两次技术升级迭代,为厂子带来了不少营收。”
“那他的户籍呢?”
“我们现在能追溯到的迁入时间是1997年5月,这一个月,他和女儿吴霜都正式落了户,这肯定是造纸厂出面特事特办的结果。”
江建军默默地听着。他还记得冯广利的说法,即吴文雄至少在2月初仍留在北京,但两个多月后的5月份就与女儿一起落户银川,这个轨迹确实符合“杀人逃逸”的行动线。
这时,罗锡园又提醒道:“另外,我们现在基本可以判断,吴文雄肯定有使用假身份证的行为。比如1997年他曾被造纸厂派去呼和浩特谈一笔合作,他入住的地点是政府指定的迎宾馆,在管理上比较严格。但是,呼和浩特警方反馈的消息是,迎宾馆确定他们100%要登记旅客的身份信息,但那个月根本查不到吴文雄的入住记录。”
“呼和浩特?”江建军沉默了。呼和浩特和鄂尔多斯在同一个自治区,或许吴文雄早在90年代末就开始在内蒙古进行一些违法活动,这才能掌握鄂尔多斯一带私人矿井的情况。
吴文雄的户籍在2005年就因死亡而注销,假如他不是那场矿难真正的遇难者,那必然有一个人代替了他而死亡。
江建军认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屠广志。
想到这里,江建军又向罗锡园打听起2005年那三位自称是吴文雄家属的人在鄂尔多斯谈判赔偿金的过程。假如遇难者是真正的屠广志,那这场矿难跟吴文雄是不是有脱不开的关系?
罗锡园告诉江建军:“我们也这样怀疑过,你还记得矿主吕春贵吗?他在得知吴文雄没有‘吴文杰’这位家属后就报了警,并表示他非常确定这三位家属就是有组织有蓄谋的‘职业骗保人’。”
“职业骗保人?”江建军重复道。
“你常年在北京,不清楚我们宁夏、山西、内蒙古一带的特殊情况。早在各类矿井管理不完善的几十年前,专门有一伙人在矿区转悠,他们专挑那些有招工漏洞的私人矿,听说哪里出事故死了人,他们就装作死者的家属去向矿主索要赔偿金和保险。而那些矿主本身就不敢报警,只能息事宁人。”
江建军听后,反问道:“那这些矿难真的只是事故吗?有没有可能是案件?”
“当然。后期确实有一些猖狂的罪犯专挑老实人下手,他们将受害者骗下井后杀害,并将现场伪装成操作事故的模样。但我觉得,2005年这一起矿难不属于咱们怀疑的案件范畴。”
“为什么?”
“因为那三十万块钱。你想,他们既然伪装成吴文雄的家属,就是想向吕春贵要钱,那为什么还要坦白吴文雄有位直系亲属?毕竟有直系亲属的话,这笔赔偿金就与他们堂兄弟无关了。你也知道,2005年的吴文雄很缺钱,假如屠广志的死亡不是意外,吴文雄应该会千方百计让这三十万落袋为安才对。”
江建军想了半天,缓缓开口道:“嗯,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再想想。”
“另外,吴霜当初放弃三十万后,吕春贵曾害怕吴霜日后反悔,特意把他们的通话录了音。你要是需要,我们可以提供这份文件。”
“我很需要,还有家属们协商赔偿的资料,最好有原件。”
“《死亡赔偿协议》、身份证和户籍页、殡仪馆最终出具的火化证明都有复印件,至于原件的话,我可以协助鄂尔多斯警方与你们对接。”
“感激不尽。”江建军举起酒杯,望向了远方的夜色。
此时,城市万家灯火,渲染了展翅欲飞的凤凰桥、也将阅海湾水上公园倒映出宛若仙境的光彩。而二十年前,江建军脚下的大地又是番什么景象呢?也不知道吴文雄父女有没有来过。
第72章03、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