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花丛中的人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将佩剑抽出半寸。
眨眼间,一柄红缨枪横在他的眼前,枪头直抵咽喉。
感受着还未完全消散的凶戾之息,藏在花丛中的人艰难地咽下咽唾沫,小心翼翼地举起双手。
“阿兄,是我,别误伤。”
枪头从他的身前挪开,刘昀提着枪柄,看着被蚊子叮得满头是包的刘巍,表情古怪:
“阿弟,你缩在这做什么?”
“嗐,我这不是心中发虚吗……呃,不是,我其实是听森*晚*整*理见阿兄院子里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发现阿兄在练枪,怕打扰你……”
在刘昀似笑非笑的注视中,刘巍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来回飘忽,最后破罐子破摔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在这蹲了很久了,想找阿兄说话,又不敢进去。”
刘昀擦去额角汗渍的动作一顿,眯着眼盯着刘巍:“为什么不敢?”
作为家中横行猛冲的一霸,刘巍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存在“不敢”做的事,除非,他惹了祸。
刘巍缩了缩脖子,脸上被叮的包又痛又痒,他忍不住伸手去挠。
“别抓。”刘昀出手制止,将红缨枪往墙脚一投,正好插回木架的圆孔上,“进屋说。”
刘昀将刘巍拽进屋,从柜子中取了一只陶瓶,塞到刘巍手里。
“用这个。”
刘巍打开封盖,闻到一阵扑面而来的香味,带着淡淡的紫草与薄荷之息。
他知道这是能止蚊虫叮咬的膏油,连忙挖出一点,一边往脸上涂,一边坦白:
“事情还要从早上说起。今日一早,来自颍川的荀郎君登门拜访,因一家之主与家中长男皆有事出门,值此危亡之际,次男刘巍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停。”因为刘巍有写小作文的趋势,刘昀怕他一件事讲到天亮也讲不到重点,不得不出言打断,“荀郎君忽然登门,是因为什么缘故?”
刘巍滔滔不绝的话语一卡,他挠了挠头:“似乎是因为他收到一封信,要和阿兄商量什么?不过当他知道阿兄出了城,不在陈县,就说并不是什么大事,等戏处士的手术结束后再与阿兄分说。我见他要走,出于热情好客与地主之谊,便请他共用朝食,在我嘘寒问暖的关怀下……”
眼见长篇大论的小作文又要开始酝酿,刘昀哪里猜不出刘巍的心思?
刘巍这是有事要和他汇报,但又觉得心虚,所以才扯了一大堆废话,意图拖延,并且为自己接下来的重点做描补与缓冲。
刘昀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一针见血地问:
“所以你做了什么事,导致你不敢来见我?”
刘巍慢吞吞地关上药罐,脚尖在地上摩挲,盯着绣有银纹的鞋面:
“为了展示我们王府的友好与亲善,同时也为了给荀士子的那份登门礼送个回礼,我从府上北面的仓库里挑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小摆件,让人放入檀木匣子,交给荀士子……”
听到这,刘昀已经有了不太美妙的预感。如果是普通的摆件,就算违了礼制,或者礼物送得有些出格,刘巍也不会做出这么一副怕挨骂的模样。
想来他送出的礼物不但有问题,而且还是个会引发糟糕事件的大问题。
“你到底送了什么?坦白从宽,说得利索点。”
注意到长兄的语气稍稍加重了几分,刘巍不敢再啰嗦,两眼一闭一股脑地倒出:“我本来想送青铜侍女灯但是记错架子的列数不小心把那个会深夜流血泪的侍女灯送出去了。”
刘昀:“……”
原来只是送错了礼物,问题不大,反正都是侍女灯……喂喂,别自欺欺人了,要送错成别的灯也就算了,那个灯可是会在深夜流下血泪的啊!
刘昀轻轻吸了一口冷气,一把抓住意图跑路的刘巍:“驿站那边可有定期更换灯具?”
刘巍忙不叠地点头,生怕晚一步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这是自然,前两天驿丞还递交了报表。”
刘昀将刘巍放开,快速恢复冷静。
驿站的每个房间都有现成的灯具,荀彧就算要用到灯,点的也是驿舍几案上的油灯,不太可能会把刚刚收到的礼物拿出来用。
荀彧收到侍女灯还不到一天,现在天色已晚,他估计已经休息,没道理因为这种事去打扰他。倒不如备好新的回礼,等明天早上再过去和他解释,虽然平添了一番波折,却也算不上是什么严重的事故。
觉得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刘昀安下心,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去库房挑选赔礼。
刘巍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乖觉。到了库房,他殷勤地为刘昀指路。
“左边那件小室里放着荀士子今日送来的登门礼,阿兄可要过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