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绵绵一时语塞,明显一整个车厢的人,都对这种路况司空见惯。刚才她喊了一声,好几个人都扭头看她了,似乎是不敢相信有人竟会因为车子过坑颠簸而吓得尖叫。
谁让几十年后华国成了基建狂魔呢?城市里路面但凡稍微有点不平整,都会很快被撬开重铺。柳绵绵是真没见过这么坑坑洼洼的路。
半晌,她拿捏着原主那股子尖酸的劲儿,阴阳怪气反问:“你这是故意讽刺我?我一个乡下长大的土包子,从小到大没怎么坐过汽车,被吓一跳有什么奇怪?你城市长大的是不一样,见多识广嘛!”
沈维舟眼神变冷,转头看向前方,没再和她说话。
后面的路车子又跳了四五回,柳绵绵有了心理准备,每次车子一跳,她就牢牢抓住前排的座椅靠背。就这么蹦着跳着,等到南城军工厂站点时,柳绵绵已经完全适应这个时代的路况了。
两人又一路沉默着从公交车站点往军工厂家属院走。
柳绵绵莫名冒出个念头,他俩这哪像刚结婚的小夫妻三朝回门,倒是更像去上坟偶然遇见的陌生人。
这么一想还挺逗,柳绵绵笑了起来,惹得沈维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走到家属院门口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个人,拦在他们身前。
“柳绵绵,你站住!”
柳绵绵站住,看向对方。
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个人,眼前这个烫着卷发、身上穿着时下最流行的喇叭裤的女人,是朱永齐的妹妹朱美琪。
朱美琪瞪着柳绵绵,一连串地诘问:“柳绵绵,我哥不是去找你的吗,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派出所抓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绵绵翻个白眼:“你要是疯了就赶紧去六院挂个号,我跟你哥又不熟,他被派出所抓了关我什么事?”
原主和朱永齐勾搭上以后,对朱美琪也是爱屋及乌,经常买些小东西讨好朱美琪。朱美琪看不上乡下来的土包子,可有便宜为什么不占?土包子嫁了痨病鬼,以后能占的便宜只会更多。
只是她没想到,土包子会翻脸不认人。
朱美琪怒气冲冲:“你!”
瞥一眼冷眼旁观的沈维舟,朱美琪觉得自己明白了,冷笑:“这么着急忙慌地撇清,是怕你男人有什么想法?怕什么呀,大家都是一个院儿的朋友,就是平时关系好,这有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朱美琪根本不关心沈家人怎么看柳绵绵,关她什么事?
柳绵绵也冷笑:“谁跟你们是朋友,你朋友会一口一个土包子的骂你吗?你们兄妹俩可真是够莫名其妙的,一个两个的,都往我身上泼脏水。都是故意的吧,看我好欺负?”
朱美琪看不上原主,当着原主的面也会嫌弃她这个也不懂那个也不会,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朱永齐从来不制止他妹妹,反倒和原主说,美琪只是嘴巴坏其实人很好的,那么骂她也是恨铁不成钢,想要帮她改掉那些坏毛病。
然后再油嘴滑舌说几句“不管你是土包子还是洋芋丝,我都觉得你最可爱”、“等以后挣了大钱,给你买最贵的表、最时髦的衣服,让你做南城最摩登的女郎”之类的话,原主就被感动得不行了。
这还是那个在她面前忍气吞声的柳绵绵吗?结个婚而已,几天不见,这人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朱美琪都懵了。
由于太过震惊,朱美琪都结巴了:“你、你怎么……”
柳绵绵翘起下巴,趾高气扬:“我可不是从前那个任你搓扁捏圆的柳绵绵了。”
这是再真不过的真话了。
朱美琪自然不可能明白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她有自己的理解。
从前的柳绵绵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在他们面前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她嫁进了沈家,住到非富即贵的求知巷去了,哪里还需要对他们低声下气?
他哥还说给人忽悠得言听计从,屁!
柳绵绵没再理睬朱美琪,看向沈维舟:“我们走吧。”
沈维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朱美琪,跟在柳绵绵身后进了家属院。
柳家住二楼,五十平方的一个小套房,在这个年代算是住房条件相当不错了。
柳绵绵和沈维舟走到楼前,迎面遇上同一栋楼的邻居,对方笑呵呵说:“哦哟,绵绵回来啦?快回家吧,你爸妈哥嫂都特地请了假,一早就在家忙活了呢!”
柳绵绵笑眯眯和对方打了个招呼:“我爸妈可真疼我。”
邻居大妈笑容微滞,一栋楼住着,柳家那两位疼不疼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女儿,她还能不知道?特地请假在家忙活,可不是为了女儿,是看姓沈的女婿面子。
这话自然不能说,大妈干笑:“那是的,好容易找回来的呢,那肯定疼的,疼的。”
柳绵绵笑笑,必须疼啊,不疼也得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