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军营的交战声,也已和他有了一段距离,除非对方背生双翅,否则必定难以抓住他。
而他的行动就灵活得多,不妨看看敌军是何目的,再决定是单单渡江、折返建康,还是东行求援。
可也就是在此时,他忽然看见了下属骤然转为惊恐的表情。
“你这是……”
这是搞什么!
他转头回望,自己也猛地睁大了眼睛。
营中有晨雾环绕,江上水汽旺盛,自然更是浓雾不息。
船只离岸,行入江中,就像是穿过了一道白色的屏障。
江面浩阔,中段的风清扫去了雾气,方才勉强看得更远了一些。
然而揭开了船前的面纱,船上的人便格外惊恐地看到,在他们的对面却不是生路,而是不知何时陈列待命的敌军!
王恭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会以为对面的那些船只,属于早早听到动静前来迎接的朋友。
那一面“刘”字大旗,更是让他在一瞬间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与所属。
“朝廷的兵马……”
这是朝廷的兵马!
那边的登基典礼都还没有过去多久,按照往日的“习惯”,朝廷内部怎麽都要折腾几天官职瓜分的事情,推行新帝登基的仁政,还要试图抹平天幕带来的影响,怎麽会先来讨伐他!
他那个北上收复失地的借口,还只出现在他和参军的商讨之中,根本没有落成奏表中的文本。以至于朝廷若要讨伐,将他打成逆贼,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毫无疑问,在江面之上,他的声音也没法传递得那麽远。
同样,先一步到来的不是对面的声音,而是迫近的船只飞射而来的弩箭!
“呜——”船头床弩发出的弩箭,发出了一道道破空的厉响,直朝着这边的船袭来。
王恭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趴伏了下去,就听头顶一道轰鸣。
一根弩箭恰恰擦过了他的头顶,狠狠地钉入了前方的桅杆之上。
“退!赶紧退。”
不需要他多说,驾驶船只的人已经做出了反应,试图与后方撤兵的船只会合到一起去。
但他们的速度快,敌军的速度又何曾慢了。
侧翼的船只即刻包抄上来,拍竿齐落,直接击中了几艘小船。
借着这两处打开的缺口,艨艟斗舰便快速朝着王恭所在的位置袭来。
他刚刚站起,就看到一片火雨自小艇上发出。
火借风势,落在了数张船帆之上,根本不给人以灭火的机会,便已猝然拔高,化作了一片骇人的明红。
仿佛周遭的雾气,也要被这烈焰直接烤干。
王恭简直有苦说不出,忙不叠地趴在栏杆上挥手。那不只是在试图让他的人快点来救他,也是试图朝着敌军发出信号,作为停战的示意。
“别打了!”
别打了!
他只是晚一点回京,又没有真的做出谋逆的举动,朝廷就算要讨伐,总该听他说两句话吧。这上来的每一步,都像是要将他杀死在这里,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赶紧别打了。他愿意回到朝中请罪。
眼见敌船上的弓弩忽然一停,像是发觉了他的意思,准备接收他这个战俘,王恭的脸上顿时闪过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就是在这时,十多把三百步的强弩自军营这头的岸边发射出了利箭,就在王恭乘坐的战船急急后退之时,朝着他发起了致命的一击。
王恭缓缓地低下了头,正看到一支巨大的弩箭从后方穿透了他的胸膛,只在前端露出了一点箭矢尖端。
而在他的前方,有短暂停下的箭矢,像是再度收到了信号,铺天盖地地朝着他落了下来。
巨大的冲撞力,就这样将他从船上带翻了下去,砸在了浑浊的江水之中。
“皇后有令,此战不得令王恭苟活,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