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办一件事,加强京中的戍卫。”王神爱停下了脚步,目光凝重地朝着宫墙之外看去,“不瞒你说,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事实证明,这种预感真是一点都没错。
为了防止夜半生变,在将天幕所说的种种信息再度梳理了一番,又与刘牢之简短交谈了几句后,才刚临近黄昏,王神爱便已和衣睡下,放松放松已有些沉重的头脑。
但还未过午夜,她便已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王神爱匆匆起身,推门而出,正对上了手持火把在外的传信兵。
听对方简单交代了两句后,王神爱绷紧了下颌,朗声急道:“备马车!”
宫人不敢敷衍,很快便已带来了车驾。
马车载着她飞快地穿过了宫门,向着宫城之外的住区而去,直到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口。
此刻府门已经大开,刘裕正守在门前。
见王神爱踏下马车、疾步行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情况如何了?”
刘裕面色有些阴沉:“巡夜的兄弟听到异动赶来的时候,府上大公子已经被杀,二公子与妹妹分头躲藏,先被找到,中了一剑,医官说情况看着也不大好。”
“荒唐!”王神爱怒道,提步迈过了府门。
门匾上的字样有些模糊,又是夜间,只隐约辨认得出一个“褚”字。
大约是因府中长辈早逝的缘故,虽也算名门之后,但此地庭院寥落,比起高门士族之家,实在相差了太多。
踏入内院,被提灯照出的一地血红,更是平添一份肃杀。
哭声不绝于耳。
其中的一道哭得最是伤心,正是站在一角的那个单薄身影发出的。
那个与王神爱看来同龄的女孩子扯了扯身上的斗篷,试图将自己都给藏匿在其中查找些安全感,但仍因先前的惊变止不住地瑟缩,又流下了泪来。
明明……明明先前流下的眼泪已被她用衣袖擦拭,却好像如同她兄长所受的剑伤一般,血止不住,眼泪也止不住。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先别哭了。”
褚灵媛抬头,就对上了王神爱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昏昏,灯火飘摇,眼前这张旧日玩伴的脸显得异常的陌生,又……又有一种诡异的安心。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踏过火光走来的人,像是仍旧沉浸在此前的恐惧当中,但没等王神爱再度开口,她又忽然从静止的状态挣脱了出来,猛地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埋首在她肩头大哭了起来。
哽咽的声音传入了王神爱的耳中:“我阿兄被刺客杀死了!他从不与人结仇的,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兄妹三人父亲早逝,早不复门庭风光,还是在她兄长成为二皇子的从事兼伴读、褚灵媛被定为琅琊王妃后,才逐渐在建康城里重新有了声音。
但就算如此,因为二皇子年幼,这个声音也极其有限。
于是,从大公子褚秀之,二公子褚淡之,到幸存的褚灵媛,都养出了一副低调处事、趋利避害的脾性。
先前天幕出现,他们也想的是随波逐流,看看建康其他人如何做而已。何曾想到,灾难会突然之间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王神爱的手垂在身侧僵硬了须臾,方才抬起,拍了拍褚灵媛的后背,“先别哭了,你敢不敢带上你兄长的尸体,随我入宫一趟?”
褚灵媛的哭声一顿,“……入宫?”
王神爱阖目,字字果决:“对,入宫!去为你家今日的事情讨要个说法!”
褚府的内院中,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地面的血迹更红,还是火把与风灯投照在墙壁上的光更红。
又或者……
当刘裕看向王神爱的时候,只觉那双裹挟着狂怒的眼睛里,更有一种尖锐而迫人的血色。
“德舆!”
他应声:“在。”
“带上太后手令,遍敲府门,一个时辰后,我要看到文武百官都站在太极殿上。这件事,你和刘将军一起去办。”王神爱拍了拍褚灵媛的肩膀,“你跟我走!”
在踏上马车之前,王神爱又突然回头,朝着刘裕多说了一句:“若是有人不想来,那就将他拖出来。你们不必解释,直接动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