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展连续无休出勤好几天,任督二脉很快要被海风刮通。
转给工头的八千大洋,是从给妹妹攒的大师班学费里挖的。
学费被挖出一个大窟窿,他只得拜托老林多排白班,晚上好在酒吧多卖力。
冬天骑摩托巡逻,风像筋膜刀刮骨。
妹妹需要无忧无虑的钢琴深造条件,迟迟未清算的债务逼得工头无家可归。
乐园从手中割离,顾家彻底没落,这才是真正的刮骨。
只是什么时候给自己落下这刀?
顾展在海风中打了个颤,下不去手。
他偏头望向与天际混为一色的海岸线,想起许久没去的顾氏宗祠,脑子里玄学圣光忽闪。
或者去祖宗牌位前卜杯问卦?
问问祖宗们的意见?反正本来也是他们的东西。
若祖宗都没意见,自己也不需要执着。
很好,就该如此。
待到顾展开心地把视线从海面挪回大马路,冷不丁前方窜出辆小丰田。
小车老旧,后备厢锁扣用晾衣绳胡乱捆着,车屁股敞着大嘴随风摇摆。
破车驾驶室伸出条大花臂,腕上戴着块绿油油的表,手上拎着瓶打开的酒,在日落余晖下闪着金光,瓶口噗噗冒着泡。
酒顾展认得,顶级黑桃a香槟,几万。
表顾展也认得,理查德米勒,几百万。
一条胳膊上的东西顶过上百台小丰田,
是富二代找刺激偷台破车?还是车主绑架富二代在逃命?
很反常。
与老林一番确认后,顾展依令打开警灯,蓝红忽闪追上小飞度,抬手示意车辆靠边停。
破车急刹,车轮与路缘蹭出把火星,停了下来。
车窗大敞,司机大花臂黑背心,背心湿透着贴在前胸,发梢滴水,方向盘,仪表盘,全部湿淋一片,果酒香混着海风的咸湿扑面而来。
顾展靠近车窗,抬手在帽檐边懒洋洋一晃,就当是敬礼。
“您好,证件。”
“警察叔叔,你好。”
“阙嘉琛?”顾展低头比对着驾照上的证件照。
名字有点耳熟。
照片里的人单眼皮细长眼塌鼻梁,与欧式大双眼皮山根笔挺的司机完全是两个人。
“是我,是我。”花臂男喷着酒气靠近顾展:“半年前刚割过个双眼皮。”
他用力眨眨双眼皮,朝顾展抛起媚眼。
“下车。”顾展摘下安全帽,挡住鼻尖,挡住冲天的酒味。
话刚落音,副驾驶的人探出头,酒气比阙嘉琛还重:“哟呵,老同学。”
顾展闻声抬头,盯着宋渐猪肝色的方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宋渐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
莫非他和宋渐前世有未了姻缘?
孽缘,孽缘啊。
顾展顿时背骨冒寒气,赶紧收起这骇人想法。
“怎么回事?”老林很快赶来,关公眉下眼仁漆黑,正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