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压迫地他喘不过气。
时序解开衬衫最上端的扣子,那里还留着今晚陈若兰顺手帮他翻衣领时蹭到的属于她的气味。
这味道让他渐渐镇定下来。
时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到了往日的状态。
他喉头微微滚动,将头扭向窗外,下了逐客令:「很晚了,你回去吧。司机在外面等着,我就不送了。」
周芳礼很少见时序情绪波动的样子,也跟着起身,放软了语调:「你很久都没回家了,要不然今晚跟我回去,明天让王妈给你做些你爱吃的。」
「明天我去肯尼亚采风。」
「肯尼亚?」周芳礼因为错愕而瞪圆了双眼,「这么大的事你说走就走,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妈。」时序并不看她,「你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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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芳礼坐上车后,神情这才从之前的紧绷中卸下来。
她缓缓揉了揉太阳穴,倚在椅背上,声线里满是疲惫:「走吧。」
车平稳驶向高架桥,将远处亮着灯的高楼一座一座甩到身后。
周芳礼沉默了会,开口打破沉闷的气氛:「小杨,你女儿明年就该高考了吧?」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在昏暗的车内都透着油绿色的光,这是昨日方俏俏登门时送她的,周芳礼很是喜欢,「我可听老李说他儿子被普林斯顿录取了。」
「是的,领导。」
车辆下行,轮胎碾过减速带,杯座里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晃出暗红涟漪。
驶过一带没有路灯的地方,黑暗吞没车厢的剎那,周芳礼按亮手机。
她屏保一直是一家人的合影,只不过年岁稍长,是时序小学参加作文比赛获奖那天全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照的。
照片上少年眉目间尚未长出如今的冷刺,而她眼角也没有如今这般这么多细密的皱纹。
纵使过了这么多年,换了多少个手机,这张照片她都没有换过。
她至今记得时序的作文题目是《雕塑》,别的孩子都写《我美丽的妈妈》《致最可爱的老师》,而时序却写:我的妈妈就像博物馆里的雕塑,丰功伟绩,却让人毫无亲近之感,我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坚硬。
周芳礼暗灭手机,眼睛里最后的亮光也尽数抹去,自嘲道:「感觉时序就是从上了高中后就不那么亲我了。说到底,还是我工作忙,对他的管制没有小时候抓的那么紧。」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周芳礼的状态,犹豫着措辞:「领导,其实时序已经比同龄人优秀了。」
「我知道。只是哪个当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好一些呢,他以前比现在听话多了。」周芳礼调整了个舒服地坐姿,「其实还是教育方式的问题。」
「其实时序青春期也叛逆过一阵,他初中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捡回来一只流浪猫,说看着可怜想求我同意养,你说那流浪猫身上细菌多脏啊,我当场让保姆给他扔了。结果被我发现,他竟然在外面偷偷养着这只畜生,我为了让他听我的话,就当着他的面又把它扔了。」
周芳礼冷哼一声,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果然,他再也没有说要养动物的事了,也更加懂事听话。」
车窗映衬出周芳礼带着细纹的眉眼。
第二次扔了那只猫时,时序追了出去,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回来,她只以为是小小的少年为了跟她赌气,故意不回家。
将近后半夜的时候,人终于回来了,声音沙哑地告诉她,吓坏的小猫被疾驰而过的车撞死。
而他抬起头来时,脸颊和手上沾着残血,正对她微笑。
那绝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笑容,可周芳礼当时并没有察觉到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