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嵇临奚是来做什么的,嵇临奚想要激怒他,再从他口中套得口供,这种刑讯手段,他位高权重多年,又怎么会不知晓?
椅子搬过来了,嵇临奚拉起衣摆,不让它们碰到地面,姿态闲适坐了下去。
“相爷吃了没?”他询问衙役。
牢头说:“吃了。”
“吃了什么?”
“一碗清粥,隔着布灌进去的。”
嵇临奚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责道:“你们刑部是怎么办事的?竟让相爷吃一碗清粥,还是灌病猪那种灌法,去,给相爷准备一碟清炒蔬菜、一碟辣炒牛肉、一碟辣子鸡、一碟臭豆腐乳、一碟淮水篜鱼、再准备一碗佛跳墙送过来。”
牢头愣住,拧眉道:“大人,按照规定,犯人是不准进食这些的。”
人入了刑部大牢,就是来受罪的,而不是享福的,怎么还能吃这些东西?不仅如此,一切用餐水准都是按照最低的来。
嵇临奚斜斜睨他一眼,“本官有陛下特令,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还不快去?”
人人皆知他与沈闻致二人眼下是新帝身边的宠臣,牢头不敢真的违背他的意思,叫来衙役,吩咐对方去御膳房要一份过来,就说是嵇尚书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新的饭菜才送了过来。
嵇临奚又让人去端来热水,准备一身新的衣物,服侍王相清洗换上,一番折腾后,蓬头垢面的王相,顿时恢复了几分从前风采。
让衙役打扫干净王相的排泄物,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嵇临奚浅浅饮一口茶,“行了,把相爷放下来罢。”
“嵇大人!”牢头已经对他一忍再忍,但他的命令一次比一次过分,终于忍不住满脸怒色,“这是至关重要的犯人!关乎朝纲社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嵇临奚冷笑一声,“本官奉陛下之命来协助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你一个牢头,也有资格过问本官像做什么?”
“放下来没听见?”
他一口一句陛下,一口一句本官。
牢头只能继续忍下,自己过去解开王相身上的锁,把王相放下来,猜出嵇临奚下一句吩咐的他,把王相扶到放着饭菜的桌前。
“这才对嘛,下去罢。本官接下来要审讯相爷,轮不到你来看,若不满,就让沈闻习来与本官说话。”
牢头冷冷说了句听令,退下去了。
嵇临奚眉头舒展,对已经衣着整洁的王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临奚知道义父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能入口的饭菜,请罢。”
而后手支在下巴上侧头,一脸地毫不在意,仿佛王相就算此刻咬舌自尽,他也不会阻拦半分。
香气钻进鼻子里,王相嘴里分泌出大量口水,他幽暗看了嵇临奚两眼,忽地抓起碗筷,对着桌上的饭菜狼吞虎咽。
嵇临奚余光见他如此,从怀中摸出黑玉棋,不住地摩挲着,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一个人一无所有饱受折磨觉得无望时会想着死,可当给了他一些东西,让他觉得有盼头了,他便不会想着如何死,反而会想着如何活。
对于小人而言更是如此。
饭菜的香气飘了很远,不管是辣炒牛肉的香气,还是辣子鸡臭豆腐乳的香气,又或者蒸鱼的清香,都传得很远,其它牢房被关押的官员们都忍不住双手握着铁栏,口中口水从嘴角流出也不曾察觉,更有的伸出舌头来舔这香气。
都是些平日里吃惯山珍海味的富贵官员,在牢中待了这么久,眼下的气味,顿时让他们梦回昔日骄奢淫逸的时候。
王相吃到腹中抽搐疼痛也不肯停下,直到看到他餍足的神色,嵇临奚这才轻笑开口,“相爷可还满意这顿饭?”
王相擦了擦嘴角的油,冷笑回他:“想用一顿饭来撬开本相的嘴巴,嵇临奚啊,你还是嫩了点。”
嵇临奚笑意不变,“本官也是奉陛下的命令办事,义父啊,我虽投于陛下,可你对临奚的恩情,临奚也不会忘记,今日你便好好休息罢,待会儿我会让人给你送来新的被子,明日一早,亦会有好酒好菜相送,报完相爷的恩情,临奚自会将这种苦差事交回给三司手里,到时义父要如何做,就与本官没什么关系了。”
说罢,他起身离开,叫来牢头,一番吩咐,牢头露出愤愤之色,只嵇临奚将天子之令拿出,他不得不听命点头。
见嵇临奚就这么离开,没有半点审讯之意,王相眼中浮现疑惑,但随即更充满警惕。
嵇临奚绝没有那么好心来报恩,对方所做之事全是恩将仇报,眼下又怎么会大发善心?
此时若想自杀,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只王相却丧失了之前自杀的勇气。
一连三日,嵇临奚皆是每日来探望一次王相如何,哪怕询问也只是敷衍了事的问几句,随意做个记录,让人好吃好喝的招待就走了,对其它关押的官员,他没有半点审问的意思。
等到第四日,王相终于忍不住旁敲侧击问嵇临奚到底想要做什么。
嵇临奚坐在椅子上,埋头拿着两根短棒针专心地织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