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楚见棠身后,望着那些对他毕恭毕敬的弟子,楚梨忍了许久,终是难掩好奇地小声问道。
在云雾峰时,她虽也敬畏楚见棠,这些繁复的礼节却是从未有过。
楚见棠目光未移,眼底却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讽意:“那你觉得,他们该唤本尊什么?”
楚梨困惑地瞥他一眼。她对宗门规矩不甚了解,但按常理,不该是“师叔”“师伯”之类的称呼吗?
“方才那位傅宗主,与师尊不是师兄弟吗?”傅言之的话语里,可是从未掩饰对楚见棠的熟稔,亦是唤过他一声“师弟”。
“不是。”
楚见棠的否决来得干脆利落,楚梨一时怔住:“啊?”
她正欲再问,却见自家师尊好脾气地朝她弯了弯唇,笑意盎然道:“若实在想知道,你便回去认他做师尊好了。”
……
即便只是回想,楚梨依旧对那时楚见棠的笑心有余悸。
“怪不得,方才我便隐约觉得,虽说师尊平日也是这般模样,但在这里,他似乎……心情格外不好一些?”
“若换作是我,出了那等事,绝不会再踏入出云宗半步。”
小黑冷哼一声:“我至今想不通,那玄明究竟是何想法,放着百年难遇的奇才不选,偏让傅言之继任宗主。”
“玄明?”楚梨收剑入鞘,望着树干上深浅不一的剑痕,轻叹一声,随即低声问道。
说了这许多,小黑已彻底清醒,它顿了顿,拖长声调解释:“出云宗上任宗主,如果楚见棠没离开的话,你还得唤他一声师祖。”
楚梨沉默片刻,忽而话锋一转:“说起来,小黑,你觉不觉得……我该换身衣裳?”
“怎么?”小黑疑惑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
楚梨的思绪飘回今日所见——
那些出云宗弟子,包括宗主傅言之在内,无一不是身着素雅淡色的衣袍,就连殿前的玉石长阶也白得刺眼。唯有她师尊,依旧是一袭红衣,在这片素净中显得格外醒目。
她不由想起自己刚化形后那段时日,楚见棠随手给了她几块灵石,让她自行去山下挑选衣物。
当时站在琳琅满目的衣铺前,她罕见地犯了难。
妖族之人向来以艳色为多,她虽说已然化形,眉眼之中却也多少掺了些妖族特有的异态,而当她换上其中一件红衫后,便愈发显得惹眼了起来。
楚梨对衣着没有太大讲究,但如今情势所迫,她自是希望尽量不太引人注目些。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了仙门之人最偏爱也是最常见的白衫,而回去后,楚见棠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既未称赞也未置评,便也这般将就着穿了下去。
而如今在出云宗待了一日,看着师尊独自一人着红的孤傲身影,楚梨心底没来由生出些怪异的情绪,隐隐像是……同情?
可这个念头一出,连她都觉得匪夷所思,自家师尊是何等人物,再怎么说,也和这个词沾不上边。
正当楚梨胡思乱想之际,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传来,她下意识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先是疑惑,下一瞬,脑中一副画面闪过,她呼吸一紧,愣在了原地。
雪衫墨发,缓缓停下脚步的少年亦是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迟疑,在看到她眼中同样的讶然之色后,紧绷的眉眼渐渐舒展,低语般轻声道:“是你?”
虽是问句,但那笃定的语气让楚梨立即放弃了装傻的念头,心中却是更加慌乱了起来。
这不就是当初在云雾峰下,不由分说将她定住,说要带她下山,结果被她突然化形吓得落荒而逃的那个少年吗!
完了完了,楚梨不禁哀叹起自己的时运不济来。
在这里见到他还被他认了出来,要是他再把她是妖的事揭露得人尽皆知,那个傅宗主本来就对她颇有微词,岂不是更能顺水推舟把她赶走了!
要不……试试书上记载的能消除记忆的法诀?
只是略一思忖,楚梨便抹去了这个想法,眼前的少年看似温和,但能自由出入云雾峰,又出现在出云宗深处,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以她那点微末道行……还是别自取其辱了。
“你便是长清师叔的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