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氏安排的随从里,管事的不知何时悄悄溜走了,余下一些人群龙无首,面面相觑,只得听从天子的命令。
当他们拿着拼凑的棍棒刀枪赶到门口时,府中仅存的几名守卫正死死地抵着门,看他们吃力的样子,恐怕也僵持不了多久了。
那军头在府外叫骂不休,狸奴隔着府门大喊道:“你们若当真有骨气,为何不去城头与敌兵交战?跑到这里来与天子为难,到底是何居心!”
对方似乎是听出了她的声音,停顿了一刻,破口大骂道:“你这胆小鬼临阵脱逃,居然还有脸跟老子顶嘴,我呸!……”
门内这些人狐疑地打量她,狸奴面不改色,道:“你大可不必五十步笑百步,况且我回来是为了天子的安危!卫将军向来敬奉天子,你这逆贼却径直打上门来,其心可诛!”
那军头还要再骂,外间却响起一阵骚动,旋即厮杀声震天。攻打府门的人陆陆续续撤退,门前却是清净了。
太守府的守卫依旧气氛沉闷,都知道是宣武军攻进来了,个个神色纠结,彼此交换着眼神,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
狸奴掩抑着喜色,对一群人中稍有些品阶的军士道:“将军,这些人都是冲着天子而来的。我等待天子有礼,想来他们也不会为难罢?”
那军士瞥她一眼,沉吟不语。半晌有军士应道:“听说他们在巴陵也没怎么杀人,你年纪还小,他们总不会为难。”
狸奴叹气道:“我孤儿一人,为难不为难没什么区别。可各位郎君有妻儿老小傍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里人可怎么过活?”
众人有不少闻言叹息,可碍于情面,谁也不好说什么。
狸奴攥紧了刀柄,听得外间叫喊声渐次归于平静,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宣武军奉迎大驾,冠军将军有令,诛灭元凶首恶,附逆者若及时投诚,罪行一概不问!”
这声音甚是年轻,低沉而富有磁性,狸奴只觉得似曾相识,把军中上下想了个遍,也没猜出这到底是谁。
就在她愣神这会儿,府中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半晌外间又喊道:“太守府已被我军团团围住,府中若不速速开门,便格杀勿论!”
狸奴焦急地打量这些人,心想你们倒是赶紧开门啊。
方才与她搭话的军士与周围人对视一眼,道:“要不,就让这小子来罢。”
众人沉默地点点头,一道道目光仿佛要把狸奴穿透。
她忍不住哆嗦一下:“为什么是我?”
“让你去你就去,那里这么多废话!”那军士将她一推,狸奴踉踉跄跄地扑到了门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从众人的目光中读到了恐惧,心中突然放松下来,手搭到门闩上时还微微颤抖。
哗啦一声,门闩推开。狸奴用力拉开一扇门,明亮的天光一时间竟有些刺眼。
有一人正骑着高头大马立在光影中,狸奴呆立半晌,缓缓睁大了眼睛。
第39章聚散
那人也愣住:“成……”
他欲言又止,挥手命兵士冲进府中,这才纵身跳下马,迟疑地向狸奴走来。
狸奴站在府门口,身后早已乱成了一团。她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两年不见他已褪去了年少稚气,目光愈加坚定不移。
“徐郎君……”狸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喃喃道,“你……你还活着?我不是在做梦罢……”
徐崇朝笑了:“我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狸奴盯着他,眼泪一下涌上来。几个月来的心酸和委屈,夹杂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和震惊,千言万语梗在心口,都化作汹涌不绝的泪水夺眶而出。
“哎,你哭什么……”徐崇朝不知所措,他无法想象狸奴到底经历了什么,想开口安慰,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局促间,数名士卒押着一人到近前,道:“启禀郎君,这人在院子里鬼鬼祟祟,问他话也不回答,属下将他带过来,请郎君发落!”
那人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暗红色袍服稍显陈旧,被人推搡着过来也一声不吭,只用桀骜的目光冷冷打量着徐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