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根本解不开!
狸奴憋着最后一口气,从绑腿上抽出一把短刀。刀刃雪亮,锋芒毕露。
这是三年前在京门,徐崇朝送给她的赔礼。
利刃出鞘,割断了系带。她将铠甲整个地往下褪,如游鱼一般钻了出来。
江面上早已是一片火海,在水下看去仿佛是日光闪耀。狸奴破水而出,紧紧抱住水上漂浮的木板,咳到肺都要吐出来。
江水冰凉,她的力气也不多了,得赶快找艘船爬上去!
狸奴四下张望,原来那艘船已经烧得不成样子,断断不可能回去了,她用力划水,朝着不远处一艘沉船游去。
那沉船侧边有不少绳索垂下来,想来是船上士兵早已逃走。
她咬咬牙,沿着绳索攀上去,甲板上果然没有一个活人——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鲜血从形形色色的伤口流出来,污染了雪亮的铁甲,但在黑色军服上却了无痕迹。
饶是已见过战场的惨烈,狸奴还是抱着桅杆呕吐不止。船上还有零星的火光,却无法照亮这黑暗的坟场。她坐在舷梯上休整片刻,湿冷的衣衫在晚风中增添了几分寒意。
远处的战场还在厮杀。这一带却难得清净。狸奴心有余悸,她如今手无寸铁,处境堪忧,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正思量着,船舱中却传来脚步声。这里怎么会有其他人!
狸奴心头大震,四下张望竟无处可藏,恰好船舷边有若干阵亡兵士的尸体,她捏着鼻子钻进空隙里,偷偷往外看。
两个敌兵模样的人从船舱中偷偷摸摸地溜出来。
“外面情况怎么样?”其中一人道。
“不太好,主舰的旗帜已经更换,看来是失守了,”又有人道,“按照原计划,把这船烧了,赶紧撤退!”
“这船已经沉了,他们不会再过来……”
“少废话,粮草可都在这里,不能便宜了他们!”
那人说着又返回舱内,不一会儿又出来,背后滚滚浓烟从舱中涌出。
见这两人顺着船头的绳索下了船,狸奴懊恼得一跺脚。粮草被他们烧了,这船又待不下去了,可是就这么贸然离开,岂不是太危险了……
她扒拉下阵亡敌兵的铠甲,比她刚才那一身轻不了多少,她犹豫一番,到底还是穿上了。这一次她沿着绳索滑下去,抓住了一根圆木,这才勉强抵消了铠甲的重量,可以在水面上慢慢游动。
她不知道成誉在哪里,也不知道身处何地,便摸黑在战场边缘游走,不多时便筋疲力尽,直感觉身子往下坠。不行,得尽快找艘船上去!
仿佛听到她内心的呼唤一般,正有一艘中等规格的船只从对面驶来。狸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大声呼救。那船只却不停留,只垂下一根绳索,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狸奴大喜,紧赶慢赶抓住了绳索,忙不迭地往上爬,她手臂酸痛,浑身无力,拼着最后一口气攀到船舷上,一头便栽到了甲板上,脑袋里昏昏沉沉的。
“……主上仁慈,对这无名小卒也施以援手……”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物,这么个瘦弱的小兵,救上来又有什么用!”
“将军慎言……”
起初还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恍惚中似乎被拖到了什么明亮的地方,四周顿时透露出一股诡谲的安静。
阵阵脚步声传来,有人在她身前止步。
狸奴也不知哪来的直觉,背后一下子汗毛倒竖,争气地睁开了眼。
面前人身材高大,一身华丽的黑金铠甲,明亮得能看清甲片上倒映的火光。
狸奴不认识这人,但觉得来者不善,只偷偷打量一眼便垂下了目光。
那人扫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令人警觉的威严:“一番鏖战尚能保全性命,小郎君必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