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倚着美人靠,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水里撒鱼饵。池中的锦鲤密密麻麻地凑过来,红白相间,别有风趣。
“霜娘——”狸奴看得兴起,扭头却对上樱娘迟疑的目光,心中顿时空了一大片。
“女郎?”樱娘道,“前院说,将军回来了。”
狸奴一下站起来,草草拍了拍裙摆,迫不及待地往前院跑。
一众侍女一边唤她一边在后面追,都跑得气喘吁吁。
成肃刚在正堂落座,便见到狸奴风一般冲进来,仿佛翩飞的蝴蝶扑到他面前,忍不住嗔道:“这么大小了,走路还没个正样子!”
“皇帝为什么找阿父?”狸奴猛吸了一口气,“他都说了些什么?”
“你还关心这些呢?”成肃唤人拿来帕子为她擦擦汗,道,“不是今上找我,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去宫里向今上请罪。”
“请罪?”
“奸臣作乱,臣子没能及时制止,致使天子蒙尘,生灵涂炭,这是多大的罪过?纵然今上不怪罪,我等又岂能心安?”
“那怎么是阿父的错?”狸奴坐到他身边,道,“要怪就怪朝中的大臣——”
成肃哈哈一笑:“这一次正是尚书令王平之带头请罪。”
“……皇帝怎么说?”
“今上厚德,既往不咎,命朝臣官复原职。”
庾慎终作乱,满朝文武作壁上观。法不责众,难道还能全黜退不成?
狸奴点点头,问道:“阿父阿叔可立了大功,有没有封赏?”
“也就你想着这些,”成肃气笑了,“今上才回京,朝中乱糟糟,现在哪里顾得上!”
狸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朝中又有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你只管安心养伤,这一路有多少人为你担惊受怕?”成肃板起脸,道,“朝廷的事情,以后少掺和。”
狸奴低了头,颇有些不忿,半晌道:“我方才去后园了,碰到了很多不认识的人。”
成肃的语气似有些紧张:“她们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狸奴张张嘴,想起那些莺莺燕燕都是成肃所收,愈加烦闷了。
在他面前告状,又有什么意思?
于是她问道:“阿父为什么不把祖母和母亲接过来?”
“金陵的局势尚不稳定,在家中反而更周全。”
狸奴闷闷道:“可我想阿母了。”
“狸奴要听话。”成肃正要伸手摸她的小发揪,忽而发现女儿已挽起了精致的发髻,曾经圆润的小脸也褪去了稚气,只眉宇间的神气还残存着孩童的影子。
“站起来。”他说道。
狸奴纳闷地起身,修长的身材愈显得亭亭玉立。
成肃暗叹一声:“狸奴都已经十三岁了。”
“是啊,”狸奴更纳闷了,“那又怎么了?”
“旁人家的孩子,这么大都开始说亲了。”
狸奴瞪大了眼睛:“我才不要说亲!”